第118章
  阮蓁在楼上,也跟着勾起唇角。
  但忽然,小钰儿直接从秋千上飞了出去。
  虽然下一刻,楚洵当做肉垫,接住了他,还是把阮蓁唬了好大一跳,她再也坐不住,挽起袖子下楼,不到一刻钟,便怒气冲冲出现在碧汀院,盛气凌人地指着楚洵的鼻子道:
  “楚洵,你就是这么看孩子的啊?”
  “险些把我儿子摔伤。”
  楚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若是不这么做,有些人又怎会下楼来?”
  “你怎么知道?”阮蓁心虚地退了一步,这要是叫楚洵知道她偷看他还得了,“不,你不可能知道。”
  楚洵从小钰儿手里夺过一个火齐镜,在阮蓁跟前晃了晃。
  刹那间,阮蓁面红耳赤,“你……”
  楚洵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蓁蓁,承认你还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第95章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否则岂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非但不承认,阮蓁还一把夺过那火齐镜,高举过肩,提高了嗓门先发制人,“你别跟我东拉西扯,不管你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都不应当这般不顾钰儿的安危。
  “我有数的,蓁蓁,我的身手还不至于接不住一个孩子。”
  “便是你身手再好,可事有万一,万一钰儿就那般倒霉,真格给摔伤了,你、你叫我怎么办?”说到后面,女子瞪向男子的美眸已然是泛着泪花,“他虽是你儿子,可你不过只出了个种。十月怀胎的是我,费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他的人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将他拉扯大的是我。他是我的命根子,他若是有个好歹,你叫我如何活下去?”
  看见女子落泪,楚洵也没有再替自己辩解,跪得很快,“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下次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还想有下次?”阮蓁一抬手,正要呼过去。
  不想男子非但不躲,还主动地贴向她的掌心,“打,照着这里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一拳打在棉花上,阮蓁气得直蹬脚,手一甩,指向东次间外头那一片空地,“去那边太阳底下罚站,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
  楚洵乖巧地过去,却又不甚乖巧地道:“那表妹可要把我看好了,否则你若是不在,我一准会偷懒。”
  “你、简直厚颜无耻。”阮蓁懒得和他贫嘴,抱着小钰儿就要出院子,却是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可不想楚洵竟然引诱钰儿道,“小钰儿,想不想坐在爹爹肩上?”
  小钰儿脆生生地道:“想。”
  男子蹲下身,朝孩子张开双臂。陆钰朝着他飞奔而去,顺溜地爬上男子的肩膀。被爹爹举在肩头的的感觉太好,他用手拍着楚洵的背,口中“驾驾”地喊着,显然玩得很是尽兴,全然没有注意母亲黑着脸离开,也没有注意到父亲因母亲的离开而落寞黯然。
  说起来,陆钰见楚洵也不过几回,竟然就这般喜欢他,这叫阮蓁十分震,毕竟谢卿山用了整整四年,也没有叫小钰儿对他如此依赖。
  难道这就是斩不断的血脉亲情?
  有那么一刻,阮蓁甚至在想,既然他们父子如此要好,她是不是把钰儿给他,就像楚洵说的,这个孩子在大梁,顶天就做个郡王,可是回到北魏,只要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任帝王。
  她阻拦钰儿认祖归宗,阻拦他的锦绣前程,也不知他将来会不会恨她?
  更何况,钰儿回北魏,若是大梁能够活到他登基,想必又能够至少延续几十年,他总不能去打自己的舅舅?
  但只要一想到即将失去小钰儿,阮蓁就只觉得无法呼吸、几要窒息,且让她自私一回,而至于钰儿往后何去何从,且等他懂事了,让他自己选择。
  这一天过后,阮蓁没有再出现在碧汀院,也没有住在翠英院,而是去到了公主府最偏僻的院落。当然,楚洵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又闹出了不少幺蛾子。比如说,他借口钰儿想娘亲了,想请她一起过去用膳,阮蓁也只是叫人将小钰儿接过去,并不肯再见那人。又比如说,
  那人装病想要博取同情,让她前去见一见,她也只是转头请了太医。结果那人一听要请太医,一下子就生龙活虎,再也不曾装病。诸如此类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可阮蓁却心如铁石,再也没有心软过。
  她向来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从来只做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而不是最想要的选择。
  不过,偏有不长眼的,还来帮楚洵说情,说的便是玲珑。
  大概她以为得到了楚洵的认可,将来迟早能嫁给昌平,如今却是连装都不装了。
  思及从前在大青山的那些年,阮蓁到底没有将玲珑发卖,反倒是还给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作为遣散费。
  玲珑千恩万谢地离开,说往后带着昌平来同她磕头,阮蓁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被她蠢哭了。
  她也不想想,没了她大丫鬟的身份,昌平如何会娶她。也正是这个原因,她考虑过成全她的,让她嫁给昌平,也算全了多年的主仆之情,毕竟她还算没酿成大祸,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还在她跟前当差呢,却全然偏帮楚洵,既然她做到这个份上,她也的确没必要再袒护。
  果不其然,几日后莲清跟她求情,说玲珑想继续回来当差,却原来昌平只想要纳她做妾,阮蓁断然拒绝了。对于玲珑,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从她出公主府的那一刻起,今后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与她无关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赏花宴的前一日,也是她和楚洵约定的最后一天,按照约定,今日傍晚楚洵便该离开公主府,自此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用过午膳后,阮蓁正打算午歇,莲清来报说楚洵求见。
  以为他是来辞行,阮蓁在明间接见了他。
  楚洵进屋时,阮蓁正在用杯盖撇杯中的浮沫,透过杯盖和杯盏的空隙,悄悄睇他一眼,却不由得心惊。
  暌违一月,他怎么瘦了?她好饭好菜地招待他,旁的事也不让他做,只让他陪着钰儿,整日里享受天伦之乐,他怎么还瘦了?
  不过,且看他神色郁郁,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倒是叫阮蓁想到一种可能,她这个表哥只怕是为情所困。
  虽明知不该多思,阮蓁心中还是不免一沉,面上却是大方地笑了笑。“表哥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好叫人给你备车。”
  楚洵是带着小钰儿来的。
  闻言,他没有回答,而是将小钰儿推至阮蓁面前。
  阮蓁闭了闭眼,这人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又打算拿钰儿做筏子。她下定决心不再上当,却不想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手段。
  只见小钰儿,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娘亲,我们去湖边好不好?爹爹要给我们作画。”
  “作画?”阮蓁视线扫向楚洵,后者委屈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赶我走了,我此次回去北魏,还不知何时能再见小钰儿,我想给他留下一些画像,将来见不到他时,也好睹物思人。”
  阮蓁撇撇嘴,“你要给他画像,我没有拦着你啊,何苦要劳动我一起?”
  “更何况,你和小钰儿吃住在一起月余,难道没有替他画像?非得到要离开的时候才作画?”
  这话无异于讽刺他的居心,然而楚洵养气功夫显然极佳,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没有和你一起的。”
  阮蓁乜他一眼,没好气道:“给我作画?没有那个必要罢。”
  但楚洵显然是有备而来,“可是我想,母亲一定会高兴看到你和钰儿的画像。”
  一提起姨母,阮蓁就怂了,却也不忘挖苦他,“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心眼子如此多啊?”
  楚洵却并不恼,还笑笑打趣道,“表妹谦虚了,说起心眼子,谁比得过你啊,当初你为了嫁给我,可是环环相扣,连兵法都用上了……”
  阮蓁最怕这人揭她老底,当即就投降了,“不是说要作画?赶紧走吧。”
  原本以为以这厮的德性,只怕作画是假,算计她是真。但等她跟着楚洵去到湖边,楚洵却当真是一本正经替他们母子作画,画案上画纸、画笔、颜料一应俱全。
  先是让她和小钰儿各自坐在凳子上,后来他回去画案前比划一阵,又过来将小钰儿的凳子拿走,让小钰儿坐在她的怀里,这以后他几次提笔却终是难以下笔,他站在原地,托着腮凝视了许久,终于找到关节所在。
  “你往湖面看,别看我。还有钰儿,别抱着,让他站你左边,靠近湖的方向。”
  嘴上嫌弃这人多事,阮蓁还是听话照做,楚洵再次确认一番,这才开始落笔。
  楚洵于书画一道造诣颇高,可即便如此,这幅画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阮蓁这是坐得腰酸背疼,等到楚洵宣告完毕,阮蓁立马招来莲清替她捏肩捶腿。
  而楚洵则带着小钰儿在湖边玩。
  等阮蓁觉得舒服些,便走到还未收起的画案边,想要看看状元郎作的画是个什么样,可比得上宫廷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