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五年,我登基了 第31节
  越想越不该意气用事,本来就生气的芮县令更是被自己给蠢笑了,独坐到半夜都能没咽得下这口气。
  几日后,槐县与和县的烧瓷工人都来了永宁县,裴杼做了个简易的窑洞,让他们先烧制一批给他看看。吴县令也带了话过来,钴土矿已经找到,此物在江南西道一带存量极丰富,光是他家附近发现的钴土矿就足够五六年的用量了,无需再找新。且这种东西也不在金、银、铜、铅等官府严禁之列,以他本家在当地的威望,开采这些尚不值钱的矿,只需跟官府打点一番即可。
  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就连香露跟甘油工坊都建得顺顺利利,在裴杼的紧盯之下,愣是没有出过半点茬子。
  期间,裴杼又扩招了一批人,这回前来应聘的女眷比上次还要多。上回只是永宁县跟安平县的女眷,这会连带着槐县跟和县的一些人也来碰运气了。
  赠春坊招人从不看身份,只要手脚麻利、家世清白、有上进心即可。
  此番进来的女眷也幸运,膳房伙食又改善了不说,进来的头一日还领到了两身衣裳。
  赠春坊原本的膳食便不差,当初那等艰难的环境下还给她们半碗蛋羹呢,放在寻常村中想都不敢想。当时是为了安定女眷的心,特意贴钱做的饭。如今整个永宁县还靠着工坊来养,饮食方面自然也该提一提档次。至于衣服,则纯粹是工服而已。
  工服不工服的,女眷们并不在意,在她们眼中这毕竟是两身簇新的衣裳。许多人摸着属于自己的新衣裳,半晌都舍不得松开手。这年头,寻常女子一年到头也做不到一身新衣,有的甚至一直穿着家中姊妹的旧衣,直到嫁人时才会穿上新衣服,可工坊竟然愿意白送给她们!
  换上整齐的工服,众人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这点诚惶诚恐便在梅燕娘的快节奏管理下消失地无影无踪。
  工坊里头这么忙,谁还有时间再感慨?
  原先的女工手艺已经熟练,被分区了做香露跟造价不菲的香胰子,新进来的这批则负责做最简单的热制皂,等到熟练之后,再招新人。反正工坊这边的订单越来越多,便是再多招几回也不为过。
  等到两间新工坊落成、永宁县的香胰子、香露顺利运送到京城后,裴杼终于听到了久违的提示音。
  完成了!裴杼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终于看到了任务完成的标识,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面对所谓的随机事件了。
  裴杼看向奖励,好奇这次会出什么,若是粮种自然最好了。
  他虔诚地伸手,打开一看,却是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人口翻倍卡。旁边一行小注:使用此卡,可随机获得八千良民。
  裴杼:“好家伙,还有这种功能?”
  他要是使用的话,究竟会从哪里送来人口呢?工坊要用人、江舟那边练兵也要用人,如今人手不足,地里的麦子熟了都得衙门派人过去帮着收割。缺人的裴杼想都不想,立马点了使用。
  ……嗯,无事发生。
  裴杼确定了,定然是得等一等才能见效,只是不知道这回究竟要等几日了。
  安平县县衙的粉壁上,一张写着县衙招工的告示因为长久无人问津,已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就在即将被吹落之际,忽然被一只素手稳稳接住。
  第38章 捡人
  今年永宁县的冬小麦收割都晚了些, 不过在衙门下场帮忙之后,总算没有耽误太久,也没妨碍下一季播种。
  幽州原本是一年一熟, 后来经过多年摸索,才变成了一年两熟或者两年三熟。冬小麦割完之后, 地里刚好续上谷子跟高粱,等到九月末收成之后,又可以再种上一季冬小麦。在没有高产作物引入中原前, 这么安排已经是将土地利用到极致了。
  好不容易高粱粟米种下后,县城下面的古排村竟然传出噩耗, 两只野猪从山上跑了下来, 糟蹋了不少庄稼,还连伤两人。
  裴杼得了消息后,立马带着江舟还有众差役,气势汹汹地前去抓猪。
  去往古排村的路上, 江舟脸色奇差,尤其在听闻裴杼絮絮叨叨说, 待会儿抓到野猪后肯定会多给他分几块猪蹄,让他不要担心时, 江舟隐忍着怒火反驳:“我难道是为了几块猪蹄出门的吗?”
  “难道不是吗?”裴杼眨着眼睛,他今早上让江舟帮忙时对方还一脸不屑, 直到他说野猪拿回去加餐后,江舟才开始动摇。衙门的饭菜在裴杼看来还不错,但是江舟总嫌弃没有油水, 还跟着张如胜一块儿抱怨裴杼抠门,赚了钱也不给他们买肉。野猪虽只有两头,但好歹也是肉, 足够吃几天了,江舟肯定馋。
  裴杼觉得他脸色不好是因为给的不够,于是许诺:“好吧,只要你待会儿出全力,两条猪尾巴也可以留给你,我知道你肯定一早就惦记上了。”
  这玩意儿可好吃了,香喷喷。
  江舟:“……”
  该死的!
  想他曾经手握旌旗,纵横沙场,统御十万大兵,何等的威武风光?如今竟然沦落到要为了几个猪蹄折腰!最可恶的是,他还真是因为那几口肉答应出门猎猪的,落魄到他这个份儿上的将军,也是世间少有了。
  抵达古排村后,村正已经等候多时了。江舟问了两句,发现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很快便没了耐心,脸一板:“啰哩巴嗦什么?你直接说野猪最后在哪儿出现的就行!”
  村正吓了一跳,终于不再絮叨了,乖巧地指着一处:“就在那个林子里。”
  江舟不由分说地招呼其他人跟上。
  裴杼倒是知道这位村正想说什么,那两头野猪伤了人不说,又毁坏了不少庄稼,村正这是想给他哭惨呢。不过古排村本来也挺倒霉的,裴杼离开前安慰道:“等野猪打回来后分你们一头,你拉去集市上卖掉,收回的钱可以给各家贴补些。”
  这年头肉价贵得很,虽然真正富贵人家喜羊不喜猪,但是在民间,猪肉却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吃得起的。一头猪卖出去,足够弥补损失了。
  裴杼拍拍老村正的肩膀便离开了,留下老村正在原地,又羞愧又感激。
  原来县令大人都听出来了……他也不想要这头猪的,只是村里条件也艰难,幸好县令大人体恤。
  江舟等人被指路之后,轻而易举就在林子外围找到了第一头。可这第二头却迟迟不见踪影,找遍了大半个山头都没找到。
  众人分开之际,裴杼也拿着弓箭跃跃欲试,他也没准备猎杀什么野猪,若是能射中什么兔子野鸡什么的,他便心满意足了。裴杼这箭法还是跟江舟学的,只是江舟嫌他学艺不精,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裴杼稍微走远些便会被江舟重新叫回来。
  堂堂县令,毫无尊严。
  裴杼决定扣押江舟一条猪尾巴,正四处紧盯,忽然听到背后起动静,似乎是野猪的呼吸声,很是急促凶狠。裴杼拨开重重叶片,只一眼,差点没将他吓死。不远处藏着一头正在发怒的野猪,且它竟是奔着一个弱女子过去的。
  生死一线,裴杼压根没想过这野猪出没的野林子里为何会有姑娘,大叫一声:“铁牛先生,快救人!”
  江舟反应极快,裴杼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下一刻,江舟便已经提着长枪冲进了密林,一枪扎进野猪脖颈,而后飞快地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来了几下。
  野猪带着江舟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走得也很安详。
  不远处,沈璎遗憾地收回了刀别在腰后。本以为能顺便赚些钱,如今看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裴杼赶忙剥开荆棘跟树叶,一路小跑着赶到那位姑娘跟前,担忧不已:“姑娘你没事儿吧?”
  沈璎抬头:“无事,多谢二位搭救。”
  声音如山间冷泉,很是好听。裴杼不由地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眉目如画,清冷出尘,明明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可不知为何又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矛盾极了。
  裴杼抛开杂念,询问道:“你是永宁县的人吗?此处有野猪出没,你怎么孤身进林子里,多危险啊。”
  沈璎摇了摇头:“我是外地的,因投奔远亲来了幽州,无奈亲友已离世,只好暂居在幽州附近寻个差事做。恰逢昨日看到了一则招工的告示,才特意赶来永宁县。”
  说完,余光瞥了一眼正在一心一意收拾野猪的江舟,微微翘起嘴角。
  裴杼却迅速察觉到了是什么告示,惊呼:“你是来衙门应聘的?”
  沈璎坦然点头。
  裴杼连忙吆喝铁牛先生过来看,他们的告示贴出去这么久,因为要求实在是高,竟没有一个人敢上门来应聘,这会儿终于有人愿意一试了,怎不叫裴杼激动?
  江舟半天才擦干净刀,听到裴杼在嚷嚷,不耐烦地起身朝他那边走去。跟个姑娘家说话还这么咋咋呼呼,真是好意思。可等走到之后,江舟也惊呆了,错愕之后便是狂喜!
  沈璎歪了歪头,戏谑道:“这位便是,铁牛先生?”
  江舟:“……”
  这丫头,世叔也是她能打趣的?
  虽不知沈璎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但眼下不是一个很好的认亲时机,江舟再高兴也只能忍着。
  一整头野猪被五花大绑地运回了衙门,此刻正孤零零地被扔在院子里。众人却这会儿压根没心思顾着那头猪,反而全神贯注地围坐在大堂中。
  满屋子都是算盘珠子碰撞的清脆声,那打珠子的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上下翻飞,快得叫人眼花缭乱。这……县令大人这次又是从哪里捡回来的?而且为什么县令大人回回捡回来的都是神人。
  王绰含笑望着这一幕,江舟更是与有荣焉。
  裴杼也没想过这位沈姑娘竟会这般厉害。古排村偶遇之后,裴杼听到对方举目无亲又想来衙门应聘,想都没想就将对方给带回去了。他路上都琢磨好了,即便这位沈姑娘算账水平太次,也得给她安排一个差事才行,反正工坊那边缺人,不至于让她无处可去。直到沈姑娘小露一手后,裴杼才意识到自己大大低估了人家,天底下就没有她算不明白的账!
  其实不然,沈璎还真算不明白永宁县县衙的这笔烂账,看得出账本之前被改动过,动的地方还不少,旁人瞧不出什么,沈璎这种老手一看就能发现端倪。
  简单给众人算了几笔后,沈璎能留下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了,尽管她是个姑娘家,但天底下也没有姑娘不能管账的道理,只要能力过硬,就是衙门的账,也照样管得了。裴杼招的是账房,不论男女,只要能干他就收。眼见郑兴成要开口,裴杼率先一步将事情定下:“那从今日起,沈姑娘便先在衙门见习两个月,若无意外,日后就留在此处当差,一应俸禄比照王师爷等。”
  他答应得太快,且魏平那个狗腿子又很快带人附和,郑兴成想要反对已经来不及了。
  裴杼宣布完,又看向沈璎:“沈姑娘可还有要交代的?”
  “倒还真有几桩。”沈璎直白地看向众人,“如今衙门的账目太简单了,我若留下,日后衙门、工坊各处都得按着我的方式来记账。”
  郑兴成嗤笑:“记账而已,难不成你的记账能出什么新意?”
  “大人可否先听完?”
  郑兴成闭上嘴,且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璎从前也管账,父亲驻守边疆时,军营中所有账本跟自家的酒楼饭馆、京城中的各大上铺的账都是她总揽,手上的账多了,沈璎便发现如今的记账法过于单一,只有进和出,账目设置不完整,也不能进行总体试算平衡。是以她便与诸位账房先生琢磨出一道龙门记账法,将所有账目分为“进”、“缴”、“存”、“该”四部分,每一类下有有若干帐户,记录存欠的财产物资、损益等事项。
  不懂账的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们怎么一点儿听不明白呢?
  只懂一点儿都裴杼若有所思,这不是后世的复式记账法吗?他也蹭过相关的课,只是借贷太难理解,资产负债、利润、现金流这些也很复杂,裴杼搞不懂,便没仔细琢磨下去。如今听沈璎说起这套龙门账,一时才勾起了不少回忆。确实,衙门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单式记账法肯定不比复式记账法好用。
  真正懂的郑兴成则先是脸色一黑,后又露出深思。若是按着这个法子来,他再想贪墨可就难了,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可他又明白这套法子确实用得好,若是学明白了,来日自己发了财开了铺子,便不怕被人糊弄了。
  “所有的钱不会凭空产生,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这套记账法,便是既明确钱来路,又记下其去处,且数额还得一致。等到月底或年末盘账,才不至于错漏百出。”沈璎笑着将账本放了下去,意有所指。
  裴杼不好说话。
  郑兴成眼神微闪,臭丫头眼睛还挺毒辣,账本上的钱就是他贪的,怎么了?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他跟裴杼互惠互利,这丫头还想翻账?做梦去吧。
  张如胜嚷嚷:“可你这法子我们都不会。”
  沈璎淡然道:“学过便会了,且学会了才能一劳永逸。”
  说完看向裴杼:“听闻工坊那边也有专门管账的,不如让她们过来,加上衙门的差役,我花上半日或整日功夫给他们一并讲个清楚。”
  裴杼点头,觉得和该如此,而后看向成四等人。
  成四秦阿明等人连忙低头往后退,他们连大字儿都不识几个,哪有能耐学管账?而且这个记账法一听就特别复杂特别繁琐,他们又不是专门管账的,还是不要学了吧……
  魏平却站出来,表示他愿意学。
  郑兴成眼珠子转了转,将张如胜也推了出去:“算他一个。”
  张如胜:“……?”
  他不要学!
  张如胜拒绝,但是毫无效果,郑大人还是无情地将他跟魏平塞到一块儿去了。
  绝望之下,张如胜已经听不进去沈璎那丫头又在跟裴杼说什么了,只依稀听到什么司库、账房各处人员今后要一一备齐、还有账册要统一样式重新印制、还有票据云云……总之说的都是他不感兴趣的。
  好容易等到散场,张如胜无精打采地朝外走着,郑大人忽然叫住了他,耳提面命地让他务必跟着那丫头学,还得学透了、学深了。
  张如胜心如死灰:“大人,这东西听着就难,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学透?”
  “再难也得学,等学会了之后便能将她挤下去,你自己管理衙门的账目。”郑兴成野心勃勃,他手下的人都被裴杼给挖了过去,虽说他如今没了上进心,但是搞钱的劲儿还是有的。让沈璎一个黄毛丫头管那么多的钱,裴杼肯放心他还放心不下呢,势必要让自己人上位才好。
  见张如胜这个没出息的露怯,郑兴成没好气地教训道:“拿出点该有的气势来,你是官她是民,再说她这么年轻,在永宁县又没有依靠更无后台,只有你欺负她的份儿,她还敢给你脸色瞧?”
  张如胜一听也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在郑大人反复交代他盯紧沈璎时,张如胜没多想就应下来了,盯人而已,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