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人太过强烈的索求,跨越了解裁春的阈值。
  口腔内的氧气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吸取,得寸进尺到急不可耐地要进展到下一步攻城略地。
  越是挣扎地张开口呼吸,就越频繁地体会到窒息。像装着章鱼的陶罐,只要稍稍漏出一两个口子,就会被狡猾的软体动物腕足紧密地填满。
  解裁春往后一倒,后脑勺眼看就要倒在硬质的红木床头板前,祁夜良抢先解放出一只手,手心朝内,护住她的后脑,防止她与床头板磕碰。
  她的脑袋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手掌范围,闷重的撞击声响亮得解裁春自己听着都一阵牙酸。
  祁夜良却仍旧心无旁骛地亲着她,像品尝着津津有味的莲子羹。
  一束又一束盛大的烟火,在解裁春脑海腾升。她在寒凉的暮春里,被亲得热腾腾。只知极致的绚烂结束,是置身宇宙中央的虚无。
  被亲软了的上半身,沿着床板下滑,脑后扎好的发髻松乱,蓬散地搭在系带交领前。
  祁夜良托着解裁春的手往外撤,抽出别在她后脑的素玉簪子,鬇鬡长发落入他手心,若清辉朗月流泻,比夜色寒凉。
  他翻过身,压在她正上方,抽出鞶带。
  他是肩背托着粗实绳索的纤夫,注定屡次三番地在临岸的险滩搁浅。
  他愿做放弃南渡越冬的候鸟,换取和解裁春长相厮守的机会。即便那只是在濒临冻死前夕,生出的灼热幻觉。
  毕生拖着沉重锄具的农夫,致力于在永不开化的田埂耕种。祈愿如旱地干燥的裂缝,能基于一人绵绵不绝的情谊,开拓为松软的湿土。
  第56章 恶意排山倒海祁夜良抱着解裁春……
  祁夜良抱着解裁春清洗,哪怕是自己的东西,占着解裁春的身体,他仍旧吃味。
  结发夫妻,永结同好。理应交心,无遮无挡。
  祁夜良向解裁春坦诚了过去犯下的杀孽,对人命的不看重,对所有物的执着,一步一步铺垫、陈设,促成后面弑师的结果。
  “等会……”解裁春品出不对味。
  在她印象中,她和师父晴大新相遇的年龄,是少女时期。
  祁夜良说和她初遇,她是个三尺童蒙。
  在她本次醒来复苏的记忆中,她穿越前的身体明明是个成年人。
  不对劲。全派紊乱。
  她又没有修炼返老还童之术,怎么还还年却老了?定然是有关键的线索遗漏,像起伏的山脉中途塌陷、断层,致使前因后果联系不完整。
  解裁春琢磨着,琢磨着,犯起了困。
  鬼斧神工的纸人按比例,无限度仿照真人,同等沿袭了人类躯体对外界反应、内部肢体产生的负面效果。现今的纸扎匠们对其习以为常,乃至于引以为荣耀,认为活灵活现。
  殊不知在原本的工艺中,本可以完全删去,或者削减。是羡瑶台的干涉,无声篡改,让纸扎匠相关佚事在历史轨道上,车轮子打辙。
  解裁春神魂跨越空间,挪移到一副全新的身体内。
  魂魄、体力,大为消耗,又挨了祁夜良的磨磨蹭蹭,刚开荤的人食髓知味,根本不晓得何为适可而止。
  或者晓得了,只是恋恋不舍,故态重萌,不肯终止。
  “这些年,我费劲钻研扎纸的技巧,精艺求学,镂月裁云。忽然想明白,师父她老人家未必看不出来。她给予了我暗示,只是当时的我未能体察其意。”
  祁夜良的叙述声幽幽,仿佛迷漾的烟缕。人捧着长巾,给解裁春擦干打湿的头发。女性头一点一点,依靠在他肩上,就要打着盹睡着。
  看来师妹与那傻小子相处,也没少被伺候。是热衷享福的性子,中间横贯血海深仇,亦半点不耽误享乐。
  嫉妒是培育毒药的温床,隐藏在杏仁桉树林背后,勾着人堕入布满瘴气的沼泽。是阴暗的毒蝎伸出罪恶的爪牙,趁人不备,刺出致命螯针。
  他低头,亲亲热热地蹭着师妹下巴,想要问一些幼稚的问题。
  比方说,讨要一句欢喜,说她也乐意与他拜堂成亲。
  都是些庞杂、细微到不可理喻的念头。
  人活着,总要有个值得引颈而望的盼头支撑。
  他举目无亲,解裁春形单影只,她有什么理由不到他怀里来,与他沾亲带故?
  然,解裁春接受他的献殷勤,却拒绝他的卖力表演。
  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绝不因他人的企划耽搁固有的步调。“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别黏黏糊糊的,尽卖关子。”
  “我师父骗了你,你师父也骗了你。只有我,对你由始至终露胆披诚。”祁夜良胸怀贴着解裁春后背,低头就能咬住她耳垂。
  像池塘边交合的锦鲤,不知廉耻地朝荷叶边甩尾。
  他偏头,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作不怀好意的恶鬼字句叮咛。
  纵然一朝打入铁树地狱,受尽穿刺之刑。仍然死不悔改,热衷挑拨离间,将放在心尖上的人,孤立成只有她一人的情形,他才好趁虚而入。
  把话说得直白,就不能勾得人牵肠挂肚。解裁春会毫不犹豫地舍他而去,还不如讨个巧,迂回地卖乖,做垂钓的渔翁,“扎彩坊里有纸扎匠,纸扎匠不全是来自于扎彩坊。”
  青年缓缓道来,“师父告诉过我,我得继承她的衣钵。为弥补犯下的差错,师父她老人家去后,我专注研究纸扎匠的手艺,无半点懈怠。”
  他从其他或大隐隐于市,或转行不干了的纸扎匠那儿,进修技术。
  收集古籍,整理文书,由浅入深,进行方方面面深入,逐步剖析神魂转移之术。
  神魂转移之术,是指将个体意识转移到裁剪的纸人上的才艺。起源于东楚越国。
  彼时有位贤能温良的君主,名作忍寒。受到民众爱戴,群臣敬重。
  怎奈天命不佑,忍寒自幼体弱多病,恐天命不永。太医署三番两次告急,举全国之力,搜集灵丹妙药,勉强为其续命。
  国师唐纪之看着忍寒长大,情意超越血脉相连的母女。
  她本是丹霞峡造诣有成的修士,为完成宗门布置的使命而来,终结人世间延绵了七百余年的乱世。
  七百余年,于欲与天争,长命不衰的修士来说,委实不值一提。
  不乱造幺蛾子,找个深山老林,动手打造个安乐窝,就能痛痛快快玩过去。对人间世则是横亘在广阔疆域上,经久不能痊愈的满目疮痍。
  宗门对意图竞争副宗主之位的考核生员,有如下几点要求。
  一、需隐藏自身修为,以凡人的身份行事。
  二、在吴、辽、越、晋、庆、闽、荆等,总数量超过两百多个国家内,任意选择一位天命所归的君主辅助。
  助力该国一统神州者胜。
  若主动暴露、或被人拆穿真实面目、展示出凡人实力外的修为者,被判定出局。
  唐纪之之所以挑选越国,并无看中忍寒此人生来人中龙凤,有问鼎九州之相,而是选择越国难度系数高,她喜好高难度的挑战。
  而况,她有一位竭力要战胜的对象——
  那个熄灭了烽火连天的战局,在互相侵吞的四百多个国家中,扶助民生凋敝的烛笼,跻身天下共主的盛怀水副宗主。
  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人毕生追求的,渴望征服的,有朝一日会出乎意料地将人绊倒,给予人极大的挫败感。
  是她亲自选中的劣质种子,起初抱有的想法,仅仅是观望其在自身根基不稳的状态下,在破碎的山河里品味倒悬之苦。
  她注视着忍寒力屈计穷,用残败的身子,表演何谓困兽犹斗。日日宵旰焦劳,运筹千里之外。她目睹她愁城难解,捂着沾血的绢帕,批注奏折。血咳得多了,就用它们来盖玉玺。
  然,个人的力量无法与时代的潮流相抗衡。
  民众的思想推动历史演变,历史演变反过来缔造民众的思想。
  当普罗大众普遍信奉、捍卫弱肉强食的合
  理性,并赋予它们不可辩驳的权力,人人视为真理。那弱肉强食就会成为在人间行走的不二依凭。
  覆灭城邦的大火,如潮涌至。
  从烟囱里冒出的浓烟滚滚,聚集出一大团、一大团阴郁的黑云。大军压城,争相切割越国这块即将无主的肥肉。
  在列国之中,越国弱小得像一把一点即燃的干柴。周边全是虎视眈眈的火苗,冷不丁扑上来,咬上一口,就足以酿就灭国的火种。
  越国名下的城池危在旦夕,只差敲响君主丧亡的钟声。
  唐纪之苦口婆心,颤抖的声线几乎是要哀求了。要是放在以前,她绝不会拿出这么好的耐心,对某个人低声下气。“忍寒,跟我走吧。人间世治不好你,你跟着我返回丹霞峡,尚有一线生机。”
  “我走了,越国怎么办?越国的百姓怎么办?国师会救他们吗?”忍寒比她一个执棋者都沉着,冷静得置身事外,好似国破,第一个被杀了祭旗的人,不是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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