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被马蹄踩过的肋骨,层层断裂,扎进五脏六腑。胃管肺泡填充的血逆流,倒灌到喉咙口,从他口腔涌出,引起剧烈的咳嗽。
  “我以为……我会是盖世英雄,一亮相,屡见奇功,惊得敌人节节败退……”
  没想到街头巷尾痛批的,要三岁幼儿都深恶痛绝的敌人,竟然和他们长得一样。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他们楚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把其他国家的民众全杀光了,他眷恋的国土就能迎来永远的和平吗?亦或者战乱只能挑起战乱,罪恶会呼唤来罪恶。
  正如他跟随着抄着旗帜的将领,步入敌国都城,迎接他的,只有一双双隐含着恐惧、愤恨的目光。
  “我后悔了……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
  他成不了理想的盖世英雄,只能做一只不起眼的狗熊。活着当不了马革裹尸的豪杰,充其量成为一捧给人挡刀挡箭的炮灰……
  那就放过他,让他夹起尾巴,灰溜溜回家……
  他不想再打仗了,他不再崇尚战争了。他不想在枕着人们的哭嚎与呜咽入睡,在终日惶惶不安中备受折磨。
  “我这就去找医女们来!”鑫南枝屈起膝盖,要跑去找妙手丹青的医女。随便哪个都行。
  赛北金、赛孙思邈,找来哪一位,都能救济他人的能力。而非跟她们剑修一般,只有剥夺他人性命的实力。
  比她多些阅历的白慈溪,遮住士兵的眼,给他手腕绑上黑布条。“不用。别白费力气了。”
  代表进攻的擂鼓声鼓点密集,嘹亮的号角催促着由平民聚集而成的将士们,勇敢地献出生命。让效忠的大王获得土地,指挥军事的将军得到功勋,贩卖军火的商贾挣得盆满钵满。
  装好履带装置的攻城车,一遍遍撞击着百年古城。
  口号喊得震天响的楚国将士,搬来云梯,从下而上爬行。
  成国守城的士兵们在城墙上撒刚煮沸的热油,点着了,形成高温火墙。一个个着火的士兵从高空坠下,摔得骨肉分离,在他们最后的视界中,是一道道划破长空的箭矢。
  温孤怀璧找到差遣他们做事的赛北金,追问进程,“要等到战事了结,才能治疗小师弟?”
  赛北金反问,“不然呢,他活得好好的,能蹦能跳,哪能越过一不留神就要抱憾而终的平民?”
  温孤怀璧自问,他已付出足够多的耐心,和医修奉陪一场济世匡时的把戏。没道理继续枉费日月,在一群生如朝露,蜉蝣之身的凡人身上。
  棠溪龙泉在手,“两军对垒,只要其中一方毫无反抗能力,战争就能终结吧。”
  “异想天开。”
  跟随楚人行医的赛北金,检查截肢士兵断腿,预备给人更换伤药。
  “好斗是人的劣根性,掠夺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今天攻占一城,明天攻占十城。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国家都歼灭了,还有无尽国土战争可打。”
  世界在一次次争斗中变得狭隘,再广阔的天地也拓展不了人的鼠目寸光。
  赛北金昨夜处理好的患处,受恶劣环境污染,膨胀出肉球大的囊肿。手指轻轻一压,流出青绿色的脓。
  她一针扎晕疼得面色发青的患者,点火烤刀,撕开长布,剜肉封口。
  烧到烫红的刀刃,烤熟腐烂的血肉。赛北金腕部一扣,食指下压,以刁钻的角度,剔除连着筋膜的腐肉。
  生肉被烤熟的气味,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蔓延。一个身影被摔了进来,脑袋着地,“砰”地一声声响,异常响亮,有如晴空奏响雷鸣,听得人龇牙咧嘴,止不住要捂头。
  怪不得落地的人,摔得七荤八素。
  赛北金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分出一点精力,关注旁的杂事。
  而被拎着扔进来的人,赫然是她的同门,同为鹤顶洪老前辈弟子之一的赛陀螺。
  掐着人脖子,把人甩进来的费清明,眼球缠绕着一条条灵动的血丝,宛若生生嵌入了一颗鲜活的血红玛瑙。
  他抹着二胡长弦,语气冷漠,“说,你和鹤顶洪老前辈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暗杀于她?是你自己亲口交代,还是我把你送到济世院,从重发落?”
  第72章 苦头一点都没少吃其余问道宗弟子……
  其余问道宗弟子见状,窃窃私语。
  “我滴个娘亲哎,他怎么又跑出来了?捆仙索都不管用了?有个三长两短,入魔立即强十倍,未免太作弊了。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头上?”
  “你有小师弟勤奋刻苦,够他心狠手辣吗?”一旁的人反驳,做出单手拧裂核桃的手势。
  “那倒没有。”接话的人瞅着费清明一双猩红的眼珠子,心里直犯怵。“小师弟两只眼睛好吓人,搁那一杵,一整个活脱脱的大煞神。”
  “是吗?不是挺炫酷的?我也想整一个。”有人咂摸着嘴,打量着改头换面的小师弟,威风凛凛,“怎么做到的?”
  被抓了个正着的赛陀螺,摔得头昏眼花。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环顾了一遍周遭。
  明了当下的状况,着实逃跑无门。
  她周围散布着五、六名问道宗弟子,呈合围之势将她层层包裹。其中两位修为深不可测,当是问道宗历届弟子中的佼佼者。
  要是能让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跑了,问道宗宗人集体改行,沿街拉二胡,讨生活算了。
  尤其是扼住她喉咙,把她拎过来的那一位。
  她敢保证,只要她冒出一丁点要逃跑的苗头,做出相应的举措,膝盖以下的部位就会跟她的躯壳分离,以此来确保她再不能轻举妄动。
  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不愧是深得无情道真传的宗门,专门生产一批冷酷无情的剑修。
  与赛陀螺师出同门,有同门之谊的赛北金,头也没抬。
  等待救治的病患,命在旦夕。庞杂的事件一概与她没有关系。就算费清明现今拿琴弦割开她的咽喉也一样。
  “人会遵循自己的本心而动。无论是产生了对应的认知,还是没有自主意识。”费清明提着拉曲的二胡长弦,摆出一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架势。
  他面朝赛陀螺,背向赛北金,红到快要渗出血来的眼球,闪烁着妖异的光泽。头颅略微往后一偏,意有所指。
  “你到廖东战场来,是要找什么人?你皮糙肉厚,经得住考验,那你要找的人能不能经得住呢?”
  “小师弟!”颖悟绝伦的温孤怀璧,提高音量,“你疯了?”赛北金可是当下唯一一个能够治理他病症的人。
  他作为大师兄,在那忙前忙后。师弟师妹们怎么就没一个能担事的,只会一个劲地拖后腿?
  熟悉的无力感席卷四肢,拖拽着温孤怀璧下落。
  他有时禁不住想,或许摘了这道貌岸然的假面,他会不会好受得多?奈何时光荏苒,习惯性佩戴的伪面,已与下方的皮囊融为一体,叫人分辨不出是否是他真心所为。
  要撕扯,连皮肤下的骨骼都隐隐作痛。
  “是啊,我早疯了。”费清明握着长弦的手,不住颤抖。
  是什么时候疯魔了的呢?
  明明是冲着他而来的解裁春,他才坚持没多久,就心思游移,挑选别人也成。
  他服侍得体贴周到,生怕人冷了、饿着,连假寐也要择近。
  而她呢,一见到英俊潇洒的男子就走不动道。贴身的兜衣解下来,封住大师兄口舌。连他屡次捧着穿鞋的脚掌,都要狡黠奉上。
  联结在他们二人之中的血契,能承担批量伤害,不定期反馈双方的感知。
  对血契一无所知的解裁春,接收不到。而定下血契的费清明,可是有目共睹。
  他一和解裁春分开,她身边就会冒
  出新一轮青年才俊。除不尽,斩不断。
  他焦急地寻找着解裁春的身影,她就在花轿里与人行闺房之乐。
  费清明能宽慰自己,那是小满的师兄,与她有兄妹之情,他动不得。平白要小满痛心入骨,那小子没资格让小满惦念。
  可后面的妖修索布德、闲梦落,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穴处野居的不开放蛮物,和一个男扮女装的优伶,凭什么让小满另眼相待?
  又偏偏……
  又偏偏是他们待在小满身旁,他只能困守在征战不休的楚成边境,不能一夜之间飞回小满身侧,把那些笨头笨脑的绿头苍蝇全部赶走。
  “哈……”抱有侥幸心理,就必然会陷入不幸之中……吗?在费清明分神的间隙,自觉走投无路的赛陀螺,苦笑一声,撞剑而死。
  被她碰瓷的问道宗弟子真叙诗,吓得直往后退,“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幸亏小师弟现在拔不出本命剑,否则看他一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不把他片成鱿鱼片。
  温孤怀璧拦在要发飙的费清明前面,护住直面小师弟怒火的落花峰弟子。
  同样是师弟,性情咋就天差地别。当真是龙之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一语中的,“拦也没用,她服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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