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血液可以当做水来饮用,拆下骨头,制成武器,砸烂敌人的脑袋,戳破对方的眼球。
  明镜力排众议,列漫才客为师祖之际,三位峰主激烈地讨论,论证在决斗场厮杀中幸存的蛊人,是否能称之为人,他的意志能否被定义为人格。
  “不能称之为人的话,那高枕无忧地坐在台上观看的宾客,岂不是都是畜生?”
  “是啊,都是畜生。”
  明镜一锤定音,“凑合着讨论就得了,真要追究出个丁一卯二,能确凿无疑地探究出来吗?”
  “对深受其害,被裹挟的不起眼小人物,喊打喊杀。又恰到好处地放过幕后真凶,对制造出一例例险情的罪魁祸首,视若无睹,不引人发笑吗?”
  看,都挤到她眼皮子底下来笑了。
  察觉到席上的听者,不局限于问道宗宗人。明镜一剑划破长空,直削着不速之客面门而去。
  来势汹汹的剑光被赤红的伞柄挡住,画着腊梅的伞面展开,徐徐向下滑落,露出一张芙蓉面。观看外表,断然瞧不出这正是恩将仇报,发动太岁神煞的肇事者——
  恭辞岸。
  “问道宗宗主好大的脾性。”
  不请自来的客人,并无被揭穿的尴尬。反而游刃有余,好似他才是实至名归的东道主。
  “先前就有传言,丹霞峡出了一位能人,占据三峰,力压群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也是不虚此行。”
  对于这个和漫才客一样,是从腥风血雨里的决斗场走出来,而后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恭辞岸,明镜可谓是心情复杂,却仍旧没有和他攀谈的心思。
  她和草泽谷谷主关系说不上多好,顶多是相互利用。然,她还没张狂到无视法度人情的地步。
  她打了个手势,让其他人等一律退下。
  有他们在,真开打起来,只会徒增伤亡,于事无益。
  最重要的,是阻止某个脾性更大的人的姐姐到场。她可不愿在自家地盘上演修罗场。
  “你现今不该在威法司吗?”明镜沉声质问。
  “威法司?”恭辞岸一展长袖,装模作样的,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身傲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天然把律法规章踩在脚底。
  “是啊,我是该在威法司,如果我还是决斗场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蛊人,而不是绛阙人为制造出的仙骨传承者——恭辞岸的话。”
  这,就是绛阙力保恭辞岸的原因之一。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天不生神明,就由人力僭越。人为制造神明,倾尽一切所能,聚拢了世间资源,喂养出了一个无血无泪的怪物。
  最终无可避免地导向滑坡。
  明镜还是问,“你一日的监都不曾坐过?”
  “我半刻钟中的监不曾坐过。”
  规则,是立给遵守规则的人的。
  他和培养出他的世家大族,是踩在规则之上,睥睨众生的群体。
  “你们就不怕堤溃蚁穴,前功尽弃?”
  “放马过来。”
  好为他百无聊赖的人生,添添彩头。
  过往的片段如烟尘散去,今日的历程还在继续。
  第一次哄人,还哄不好人的解裁春,手足无措,对方还更生气了?
  隔壁家的大姐姐用这招对付她家相公时,明明都是百试百灵的。为什么到了她这,就不生效了?
  因为她不够大,还是因为对方不是她的相公?
  乱套公式解题的解裁春,再接再厉。捧着漫才客的脸,一下下蹭着。
  她眼对眼,鼻对鼻,耳语厮磨,不尽柔情。她的双手软绵绵的,而非他一双动不动扼断人喉骨的手。唇瓣是粉色,像含着一朵樱桃花,含糊着清甜的蜜汁。
  两颗眼球黑且亮,是从溪水里打捞出的鹅卵石,做奔流不歇的泉水,叮叮咚咚。
  她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颊、脖颈,牵动着细小的绒毛,一下下挠着发痒。
  温言软语,撒娇求情,卖乖耍痴,无所不用其极。误打误撞使一窍不通的漫才客,顺畅地领悟到解裁春其实并没有要吃掉他的意思。
  周身阴郁的气质,随即烟消云散。
  解裁春见状,吁出一口气,得寸进尺。“你抱着我呀!”
  她拉过漫才客的手,一手接触她的背,一手搭在她的腘窝下,然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伸长了脖子,够着他的耳朵,“不要放开我!”
  “听懂了吗?”
  这个举动和明镜之前教训顽固不化的漫才客,次次扯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施加的力道只差把他耳朵扯下来,濒临撕裂的情况,有微妙的重合。
  却是上一任的弱化版。
  本不该受其影响的漫才客,受着心里骤然而至的情绪驱动成了被打好补丁的车架,重新启动。
  那个补丁的名字叫做尊重。
  或许要到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看作一个人来看待。饶是心慈手软的草泽谷谷主,都无法剔除他沉重的过往,正视他个人的存在。
  漫才客依言,打横抱起陌生的少女。
  他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按照每日进程,有条不紊地巡逻着,以此确保问道宗边界的安全。区别只在于身上是否多了一个人。
  少年按照走过无数遍的路线,重复烂熟于心的步骤。闭上眼都能走完整个流程。
  被抱着行走的解裁春,找到了会自主行动的车架。解除自己走到脚底冒泡,两腿发酸的忧虑。
  贴紧的是暖和躯体,而非冰冻的尸骸。能够沟通的同类,好过吐着信子的毒蛇。
  最值得庆幸的是,在异地他乡,三个迫切的需求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得到满足。如果漫才客当真是精怪化形,前来迷惑迷途的旅人,好将人骗到洞穴里残杀,那她宁愿他一直欺骗下去。
  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千万不要扯下温柔的假面,将丑陋的真实暴露在人前。那太残忍。
  本来兴高采烈的解裁春,欢乐的心情一暗。眸色暗淡,伸手摸了摸铃兰花耳坠。贴着漫才客胸膛,喘了口气。
  她捂着七上八下的心脏,在悠久的飘零中,感到了一丝安定。
  怪不得人总是青睐于和同类相处,争吵、打斗,都忍不住再次相聚,群集而组成部落。众人拾柴,点燃冲天的焰火。
  在栖华山见识过大量的爬虫走兽,解裁春对人类原本低迷的喜好程度,简直噌噌往上涨。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
  反客为主的少女,是起了个大清早,勤奋地用鸟喙梳理羽毛的麻雀,啼叫个不休。待在自觉安心的环境里,放声歌唱,一刻都不肯停歇。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说话吗?是一生下就不会说话,还是独处太久,忘了怎么说话?”
  左手和右手相并,在漫才客右耳朵轻轻拍了一下。
  “你该不会听不见吧,耳朵传输功能,或接听渠道出了点毛病。亦或者是个傻子?”好像不能这么说……
  解裁春比了个手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胡乱地打着自己即兴编造的手势,打心里认定自己天赋异禀到能够和聋哑人交流。
  既不聋,也不哑,单纯过分内秀,不想跟解裁春当面沟通的漫才客,理所当然没有回答她,她也因此更加断定了漫才客本人身患残缺。
  不是脑子、耳朵、嘴巴有问题,就是脑子、耳朵、嘴巴全都有问题,才会被人抛弃在山沟沟里,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一点在她看到了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居住地,获得了进一步的验证。
  再差劲的牢狱都比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溶洞,具有温情。一大堆结着冰霜的竹简,向有史以来第一位拜访者,发来殷切的问候。
  解裁春只觉得漫才客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在万物复苏的季节,急着吃冻肉。
  人怎么可以这么过活?这样竟然还能活,真是玄妙无穷。
  解裁春没有说放,漫才客的程序里就没有放这个字。两手抱着解裁春
  ,轻松过每日重复到形成了慢性自杀的巡逻。
  他巡逻完山,回到溶洞中打坐。
  解裁春被冻得直哆嗦,他还在那打坐。
  她想出溶洞避寒,暖暖身子,又怕一出洞府,接触到的温暖成了一场幻梦,再次沦落到自己孤身一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处境,只能加倍抱紧郎心似铁的漫才客,龟缩在他怀里。
  “你不冷吗我好冷哦。能不能点个火?你是修士的话,这种程度应该能做到的吧。就是那种嗖的一下,就能冒出火的术法。你有学过吗?千万要学到啊。”
  “没学过的话也不要紧,现在就地学一个。不是有那种少年天才的传说,随时随地突破。临场顿悟,就地飞升。你要相信你也是可以的!”
  加油鼓劲的话语,是脉脉春风,要冰地的寒雪都消融。
  输入关键词错误,并非使用命令句式。询问态度过于温和,而非长久以来,施加在漫才客身上残酷的对待。故而他闭目养神,没有回答解裁春的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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