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思定,温孤怀璧心神大定,以往温润如水的眼神,流露出常人难以撼动的坚毅。
  他对扣着射日弓的盛怀水副宗主道:“秉明副宗主,前尘往事我既已记起,断不会再次辜负已然辜负了一遍的亲人。闲梦落是我的亲生胞弟,我自会将他拐到正途上。”
  转头又对操着七弦琴的闲梦落说:“问道宗对我有养育之恩,抚恤之礼。各位长老师长更是亲力亲为,用心栽培,我绝不可能背叛宗门。”
  “那兄长的意思是?”闲梦落急问。
  盛怀水道高一筹,看透他的意思。她收回射日弓,让医女大胆看诊,出于前辈的好意指点。“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贪心不足蛇吞象,是为修道之人大忌。
  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承蒙副宗主指教,敝人心意已决。”重新使用谦词的温孤怀璧,不再是口头说着谦虚话,实际内心不屑一顾,颇有冒犯的体面人。
  他揭开了蒙着大雾的过去,接受了紊乱混沌的当下,也作出决定,勇于怀抱也许会因他的决策,分崩离析的未来。
  尔雅温文的君子是他,得寸进尺的暴徒是他。恭俭温良的大师兄是他,罪恶滔天的闲家人也是他……零零碎碎,岁岁年年,构成了他的方方面面。
  人具有多面性、多重身份、多副面孔,而非单一的白纸,翻来折去,都是同一副形容。
  温孤怀璧不会遗憾自己的出身、家世,更不会对自己虚构的形象、犯过的罪行忏悔。
  陈年往事,真相大白,所幸他已有了承担风风雨雨的臂力,再猛烈的迅风暴雨也无法将他打倒。
  盛怀水副宗主和闲梦落各自后退一步,让开空隙,让小医女们给争执中心的温孤怀璧治疗。
  她们七手八脚地抬来担架,搬着重伤的患者上去。每个小萝卜头低声咕哝着,嘿咻嘿咻,给自己加油鼓气,手臂和额头全部冒着热汗。
  下半身被招魂幡里的恶鬼啃光了的鹤知章,推着轮椅出来。
  椅子上头横着一杆鸡毛掸子,提起来,握在手心,给两个耽误治疗的后生一人屁股一下。
  好久没有被长辈打过的闲梦落,恶从胆边生,手扣在琴弦上。
  还没来得及动作,也挨了鹤知章一棍子的盛怀水,用射日弓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哎,你看清楚,我是在帮你!”
  又被抽了一下的盛怀水,扭着屁股,躲着这位新任谷主的鸡毛掸子。疼是一方面,主要是臊得慌。还没长到她膝盖高的小医女们,可个个睁大眼睛看着!
  “你还打,你还打!”
  鹤知章可不饶她,“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啊?你跟一小孩计较!”
  避开那边鸡飞狗跳的温孤怀璧,在摇晃的光影里想,等所有的事情了断,他就跟小满姑娘求婚。
  第129章 弑神一头白虎叼着元泽宗主的肩……
  一头白虎叼着元泽宗主的肩膀,冲向执法堂。
  堂内众位长老多数身亡,只留下一位唐纪之,稳坐高台。
  是她动的手。
  元泽呕出一口血,看向对她动手的副宗主,钟舒文,“是你。和九重霄里应外合,做尽细作之事。是你欺上瞒下,截断三大峰互通有无的渠道,要我闭目塞耳。”
  “是我。”
  钟舒文提着长剑,一步步迈过厅堂。
  “你也不差啊,早早对我起了疑心,特意让最为放心的盛淮安,去守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草泽谷。”好在她提前破坏了元泽的玉牌,中断其和外部的联络器具。
  打磨得光亮的剑身,沾染了不少同门的血液。
  在副宗主稳健有力的步伐下,顺着剑尖,一滴滴向下淌落。锋利的尖端在地面一下下刮蹭着,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
  “我明白你的筹谋,也了解你的算计。你吃准我不会对一群菩萨心肠的医女动手,也信任门下必当有突破重围之人,能靠着她们的医术,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且看谁能笑到最后,道高一筹。”
  “是魔高一丈吧。”元泽单手捂着暴露着骨头
  的肩,痛心疾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还要做些什么?”
  “那我们这位高不可攀的宗主,认为我要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钟舒文反问,“不过是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此简单明了的愿望,却始终未能实现。”
  “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你竟然还在怪我?辜峰主之死,怨不到任何人头上。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善意过剩!”
  救下了本该亡于师祖手下的连玦双璧,又恰好扶持起背信弃义的金不换,才使被联合通缉的连玦双璧,逃脱惩罚。在世外桃源隐姓埋名,潇洒度日。
  她救的人如过江之鲫,出一两个叛徒,不足为奇。
  “哦,这个啊,我早就想通了。”
  钟舒文的回答,出乎元泽意料。“嘉怡的性子如此,没有连玦双璧,也会有别人。我早就看开了。”
  就连开山宗主明镜,也只是想过从决斗场手底下捞人。而嘉怡远比其想得更深,看得更远。要从源头铲除掉整个决斗场,避免无辜的孩子们接二连三地身陷囹圄。
  嘉怡看不过眼的腌臜事,不似旁人,眼不见为净。而是当做自己的事,全身投入,积极解决。
  致力于实现大同天下,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与得月较先的势力抗衡,自然而然得罪了一大批人。
  当今的世道很奇怪。
  或者说,从古至今就没有正常过一回。
  佛家讲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对于终日行善的慈善家过分苛刻。
  嘉怡的良善时常被苛责,他人的罪恶则成为他们的遮羞布。她相信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邪,又有谁来替她说情,替她较真?
  嘉怡活着的年头,就常常被大肆抨击,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反倒是亲手杀死她的连玦双璧,有大批人马崇敬、膜拜,哪怕他们无恶不作。
  “她要是没有犯错,怎么会被杀?”、“一定是她做的丑事被揭发了,才会遭此灾祸。”、“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诸如此类的指责,时至今日都在大放厥词。
  “连玦双璧的身世也很可怜的,难道只有我心疼他们吗?”、“我谁都不站,就说句公道话,是羡瑶台下令杀的人,难道还会有错?”。
  迷信权威,讴歌强力。反对温吞、谦和一派,怒目而视,赶尽杀绝。
  怜惜、追捧连玦双璧的言论,在修士之间口口相传,仗着死者无法开口说话,污言秽语,漫天飞舞。
  灵网上关于羡瑶台的资讯,光冒个头就会消失。作为它曾经的得力干将,闲庭树、薄禄云二人的负面资讯同理。
  更有甚者,肆意编排谣言。
  “据可靠小道消息,不要外传哈——”
  “上边掌握了辜嘉怡的罪证,特地调遣闲、薄二位监守查办,岂料她不肯束手就擒,大难临头,仍做困兽之斗,还仗着自己有人脉,设下阵法,要将闲、薄诛杀在当场!”
  “幸亏辜嘉怡的诡计没有得逞,奈何势力广泛。硬逼着上边低头,自断胳臂!”
  此言一出,满灵网是一边倒的舆论。
  【真为连玦双璧不值,明明是奉命办事,却为了这么一个无耻小人,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决斗场收集来的人,都是一群没爹没娘的野种。指不定是哪家亲戚媾和出来,上不了台面的奸生子,血液里藏着贱民的污垢,辜嘉怡替他们说话,保不齐是想要全带回去当男宠,夜夜笙歌。茅厕里长出来的蛆,不嫌屎尿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夜御十男,她那身板能吃得消吗?】
  【闲监守、薄监守每日兢兢业业办案,勤勤恳恳抓人,却栽在这样一个私生活混乱,烂□□的女人手下,霉运连天。】
  【闲闲和薄薄能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想要砍个头……】
  【乱世当用重典,伪善者罪有应得。】
  【连玦双璧是在为民除害呀,早该除了这祸害!】
  【辜嘉怡该死,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我不过惩戒几个贱奴,她竟然横插一脚。东管、西管,管家婆呀她?这下被惩戒了吧,用命来赎罪吧!】
  【说起来,此事早有预兆。在处置方外之人的事上,她就心有不忍,私下通风报信,破坏一干围杀事宜。实乃罪大恶极!】
  钟舒文看着那些文字,一笔一划,刺破皮肤,划烂血肉,刻入骨缝。
  隐约间,她能感受到有双手捂住她的眼,要她不要再去看。
  可她没法不去看。
  她被极尽刻薄的文字,割得皮开肉绽。疯魔了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翻阅着那些口轻舌薄的评语,日复一日,夜过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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