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灵魂被刺得千疮百孔,撕裂开一大块、一大块空洞,风一吹,听见内里交织回荡的呜呼声。
  恼人的喧闹永不谢幕,翻江倒海的心绪难以重归岑寂。
  骨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寒凉,炽热的心火永久性熄灭,只余下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钟舒文为好友不值,给善意哀悼,决定荡涤肆意横行的孽障,还世间海晏河清。
  “为了这个原因,你就要毁灭问道宗、抹除丹霞峡?”元泽觉得她不可理喻。“为了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把众多无辜者拖下水……”
  “无辜?”
  钟舒文笑了。
  她仰头大笑,从未笑得这般舒爽、快意。“权贵陷害忠良,你们保持沉默。圣人名声受辱,全部隔岸观火。等到清算的利刃横到脖子边,就知道开口辩驳了?”
  “早干嘛去了?个个揣着手看好戏呢。追求自保而缄默,就不怪乎了断之日被一并算账。”
  她不要再以怨报德,步步忍让。她不要再含垢匿瑕,宽宏大量。她也要做那作壁上观,拍手称快的看客,在众生受苦受难关头,窃窃自喜。
  她要看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要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她要亲自降下要世人自食其果的现世报,喂那群受尽恩惠,冷嘲热讽的小人,亲偿自己培育出的业果。要把说风凉话的人打入拔舌地狱,穿肠烂肚!
  而今时今日,再不会有一个纯善之人,不计前嫌,煞费心思地解救。
  “宗主,你可知我这些年来,寤寐思服,夙夜难寐。”钟舒文调整着呼吸,长吁出一口气,手放在胸口,“我心痛如绞,怨恨难消。”
  “我恨羡瑶台只手撑天,随意覆灭我珍重的同伴。我恨自己精疲力竭地守护着盛怀安的友人,反叫自己重视的一命呜呼;我恨栖华山的师祖有无上威能,守着个死人。放任逐鹿之争,折进怀水的生命!”
  就连他身消道殒,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炼魔诏狱正下方,也不忘惦记爱人喜好,为她亲下一场缠绵悱恻的鹅毛大雪……
  凡此种种,都叫她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撕碎这肮脏、破烂的世道!
  “我也恨你!”
  钟舒文指向软倒在地,有气进没气出的元泽,“机关算尽,只重利益,不看人心。人心惟危,苞藏祸心。岂是你说驾驭就能驾驭,要摆布就能摆布得过来的!”
  “十业大界,谁都可以陷落。唯独你们,不可以对我审判!黄泉路上,我自会向她告罪的。”
  “何必脏了你的手。”元泽摇头,“自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钟舒文蹲下身,单膝跪在奄奄一息的宗主身前,“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你们的报应呢?”
  “那问道宗有何错之有?错的是羡瑶台。”元泽语重心长,“你只要耐心等着它发展,总有一日会取而代之,窥见你和辜峰主要的朗朗乾坤。”
  性命危在旦夕,还不忘记做说客。钟舒文都要佩服她了。
  “问道宗之过,罪在今朝。你能确保你不犯错,没有半点私心,那你能确保你今后的继任者,也同你一样没有半分的差错?”
  上了天宇船,就把门把焊死的人,催促着掌舵者赶快航行的乘客,在历史的潮流里屡见不鲜。
  是以,神明居住的神
  界紫陌,少数人出逃,构造出仙人住所绛阙。受到世家后裔剥削的仙族遗民出逃,搭建了尘缘淡薄的羡瑶台。羡瑶台的修道之人出逃,移居了奇山秀水的丹霞峡。
  这好一身明光四射的盛世华袍,阴影背面藏匿着四处奔波流浪的孤儿。
  永远在奔跑,持久地迁徙。
  没办法再回首,哪里都不是故乡。
  不能停下脚步,有致命的绳索套住脖梗。
  乃至于到今时今日,人们忘却了神祇本来的面貌——祂们本来就是由人转换而来,受封成神。在漫长的岁月,和无上的荣耀里,背离了初衷,自诩高尚。
  擅自划分出两个物种,由此区分高低贵贱。
  “那你呢,唐长老,你又是什么原因,背叛的问道宗?”元泽问她身后坐着的唐纪之。
  没有归从的事,谈何背叛。唐纪之剑尖一转,打开炼魔诏狱。“宗门考核把人间疾苦视作儿戏,终年兵戈,只为一次晋升。表面上是套用此种说法。”
  “炼魔诏狱是关押邪魔歪道的禁地,由执法堂各个长老们负责看守。对外的说法保持一致。”
  “可不管哪种,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元泽终于大惊失色,“你不能说!”
  “让她说!”
  “你别忘了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发下的心魔誓——势要严守秘辛,若违此誓,身亡命殒!”
  “你以为自己现如今还能掌控得了谁?”
  斩情峰弟子费清明的闯入,终结了几人的争执。
  看清室内拔刃张弩的情境,只一瞬,费清明就做出了决定。他拔剑出鞘,横在处于弱势一方的宗主元泽身前,做保护的态势。
  二比二,由于双方实力差距,称不上勉强打平。
  “你不来,我还不知道去哪感谢你呢。”钟舒文道:“宗主看我和唐纪之太紧,都腾不出空闲使绊子。要不是你,九重霄也渗透不进来。”
  “是你?”元泽仰视着仗义相助的弟子,刚松弛的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呕死。
  “宗主,我……我没有这个印象。”面对着副宗主的指证,和脑子里似是而非的记忆片段,费清明心下游移,口舌直打架,“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通晓内情……”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说到炼魔诏狱的事,你就来旁听了。这不就是我们斩除旱魃的大英雄队伍之一——费清明么?”
  唐纪之笑道:“早前你走得近,我都忘了问了。弑神的滋味如何?”
  “美不美妙?”
  第130章 视死若归大荒北落,部族征伐,……
  大荒北落,部族征伐,女魃与应龙应敌,并肩作战,神族所在的紫陌地界,大获全胜。
  女魃神力耗尽,不得重返紫陌,自此流落人间。
  所居之地不下雨,被神帝发配到赤水之北,也就是丹霞峡前身,极目黄沙,放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平坦无垠的土地。
  花草不长,走兽绝迹。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受女魃庇护,在神魔大战中存活的民众,对她的威力,心生向往的同时,忌惮深重。
  他们认定女魃吸收金乌的光与热,夺取了普照大地的阳光热能。胆敢亵渎曜灵之威,窃取属于普罗大众的共有物,伤害农作,荼毒民生,该行径罪无可赦。
  故瞒着女魃,合力修建炼魔诏狱,待修成之日,恭恭敬敬地请君入瓮。
  说等她能够控制神力了,就会放她出来。
  证据、对质,通通没有必要。当群众集体判决某一个人、事、物蒙上罪责,就连他的存在都成了错,又要怎么辩驳?
  炼魔诏狱打通地底,一路向下蜿蜒,经年阴暗潮湿,杜绝日照,更无灯火。
  向上的通道从未修建过,从源头处断绝,唯有蝙蝠、负鼠、飞蛾之类的夜行动物,经年累月开辟出一条条狭隘崎岖的路途,不堪负载人的重量。
  千秋明月过,诏狱门不开。
  被幽禁在炼魔诏狱最底部的女魃,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临残酷的真相——
  她被自己守护的人族厌弃、抛却,变相关押在监牢底部。兴许永无见天日的机会。
  可她心里还是存着一抹轻飘飘的希冀。是善意的根源,对他者的信任。
  好似一缕携带花香的风,只要一旦吹拂,她就能原谅、包容,将依赖着日照发力,吸取阳光运作的神祇,当做阴惨卑微的地龙,拘押在地底的过失。
  奈何她的期盼,注定是要失望了的。
  在炼魔诏狱有且只有一个出口,通往上端。然而常年封闭,偶尔会扔一些妖类精怪、奇禽异兽下来,只进不得出。
  扔进来的生物大多有伤在身,被擒获、戏弄、折辱、迫害,由此生出强烈的攻击性,在这惨无天日的垂直地穴里,奋力厮杀到最后一刻。
  生物死亡产生的鬼火,悠悠晃晃地悬浮着,飘到顶端,代替了久不露头的红日。
  女魃常年仰头,直视着那轮虚假的赤玉盘。
  巴掌般大,仿佛伸出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收拢于掌中。久而久之,连长久观看的人,心也变得狭小了。
  鬼火的色调偏阴森,长期稳定在青白色。
  比起热腾腾,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将旺盛的热情捎带给每一个受到照射的民众的金轮,更像是一轮月亮。孤傲、冷漠。毫无热量可言。
  只有照耀到的生物展开厮杀之际,才会激动得跳跃出几丝绿光。当大批量精怪死亡,灵魄外露,被它吸收,就会转换为血腥的红色。
  这一看,就更像是太阳了。
  被关进来的奇珍异兽们,有的被关疯了,想要看一看这虚伪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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