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若换成是你,你是会去这行宫中的亭台水榭,矮山丛林,还是会去膳房?”
  一个几岁的男孩儿,会对膳房感兴趣么?
  见藏珠似懂非懂,蕴玉唇角缓缓一勾,这宫中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真不出她所料,另一头的凝光阁,眼下正气氛冷凝。
  月色高悬,凝光阁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韩修容冷着一张脸坐于殿前,殿下是乌泱泱跪着的一众宫人。
  她目光淡淡从下方诸人面上扫过,沉声道:“怎么?还是不说么?”
  “若是叫本主查出,到底是谁在大皇子跟前嚼了舌根,看本主不要了你们的脑袋!”
  话音未落,韩修容轻声点了几个名字。
  被点到的几个宫人当即瑟缩成一团,唯唯诺诺走上前来。
  韩修容淡声道:“你们都是大皇子跟前伺候的老人了,平日大皇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给本主一一交代清楚。”
  说罢,弄墨自她身后走出,将这些人一一带去隔壁的偏房问话。
  主位上,韩修容静静阖眸。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弄墨便从偏房走出,至韩修容身旁低语几句。
  几息之后,韩修容微微抬眸,目光如死水般注视着殿下的一干人等。
  “若是有人现在交代了,本主暂且留你们一条狗命!”
  话落,殿下诸人皆面面相觑,半句不敢言语。
  见状,韩修容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大皇子身边伺候的,每人杖责二十。”
  “至于旁人,杖责十下。”
  话音将落,立即便有一个嬷嬷上前,哭天抢地喊道:“主子,奴才冤枉啊主子。”
  她抬眸触及韩修容冰冷的目光顿时一缩,连忙道:“老奴近些日子,瞧着灯眉经常陪着大皇子玩耍,想来...”
  说着,那嬷嬷狠狠将头低了下去,复又叩首哀求道:“还请主子恕罪,老奴是个不中用的,这二十板子足足能要了老奴的命去啊,还请主子看在老奴忠心伺候的份儿上,饶老奴一条贱命吧!”
  韩修容对这老嬷嬷的哭求声恍若未闻,目光在下方巡视一圈,骤然一沉。
  弄墨会意,转身出了前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再踏入殿中时脸色难看的吓人:“主子,灯眉自尽了。”
  韩修容眉眼一沉,正要发话,却见倚画从外间匆匆进来,躬身禀道:“主子,圣上传您过去。”
  她抿了抿唇,又道:“传旨的公公还说...让您将大皇子带上。”
  第63章 敲打【900收!加更!】韩修容……
  韩修容领着大皇子到了沧澜殿时,月色早已高悬。
  许是因着尚在山中,便是盛夏的午夜,也叫韩修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一股凉意悄然攀上脊背。
  她抿了抿唇,侧眸冲大皇子叮嘱道:“方才母妃同你说的,可都记住了?”
  韩修容在大皇子面前向来是温婉沉静的贤母形象,难得这般严肃。
  大皇子虽年幼,心中却也知晓今日之事闯了大祸,闻言轻轻点头:“记住了。”
  韩修容这才略略松了口气,牵着他登上沧澜殿前的玉阶。
  殿外,江尘早已候在廊下,见两人到来,连忙趋前行礼,恭敬道:“奴才见过韩修容,见过大皇子。”
  “圣上正等着呢。”
  说着,江尘抬脚要走,却不防被韩修容拽住衣袖。
  他回眸看去,便见韩修容勉力挤出一抹笑来,压低声音问道:“大监...圣上眼下...心情可还好?”
  江尘微微侧身,避开韩修容的手,温声笑道:“这...主子还是别为难奴才了。”
  韩修容睫毛一颤,苦笑着朝江尘伏了伏身。
  沧澜殿中,殿角的青猊吐珠香炉缓缓燃着松香,四周伺候的宫人们皆规矩低着头,甚至有人的衣领已沁出冷汗。
  裴玄祁墨发披垂,整个人乏倦地倚在龙椅之上。
  韩修容心头一跳,连忙暗中推了推大皇子的后背。
  “妾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女子柔婉的嗓音同孩童的稚嫩童声掺杂在一块儿,在殿中响起。
  闻声,裴玄祁淡淡睁开眸子,向前正了正身子:“都坐吧。”
  话落,立即便有宫人从一旁捧来绣凳。
  韩修容小心落座,抬眸小心觑了眼帝王,忐忑试探:“夜深露重...圣上唤妾和钰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裴玄祁掀了掀眼皮,眸光淡淡落在韩修容面上,随即抬手冲大皇子一招:“裴钰,过来。”
  大皇子心头一紧,毕竟是个孩子,又鲜少能见到裴玄祁,如今裴玄祁面色冷然,他自然是害怕的。
  韩修容见状,忙扯了个慈爱的笑容,柔声哄他:“你父皇唤你呢,快过去。”
  大皇子犹豫一瞬,旋即迈开步子,慢慢挪至裴玄祁跟前,十指不安地绞着袖子。
  裴玄祁目光落在大皇子身上,眸色不由得一深。
  这个孩子长得极像韩修容,倒是可惜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抬手将大皇子牵至面前,低首问道:“朕问你,庶母之言,是从何而来?”
  大皇子一慌,面色一垮,扭头回望着韩修容,瞧着一副快要哭出声的样子。
  韩修容眉心一跳,忙跪地请罪:“还请圣上恕罪!钰儿年幼,受了他人唆使,才会一时胡言乱语。”
  她心中暗自打鼓,只求圣上能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哦?”裴玄祁神色淡淡,扭头冲江尘道:“去凝光阁,将韩修容口中的唆使之人带来。”
  话未说完,就见韩修容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
  “怎么?还有不妥?”
  她抬眸看他一眼,喉头发紧,艰难开口:“那人...方才已在房中自尽。
  “嗤——”裴玄祁冷笑,他回首,淡淡盯着韩修容道:“倒真是巧得很。”
  韩修容心口一紧,知他起了疑,只怕以为她故意拿个死人来顶罪。
  她急急叩首道:“请圣上明鉴!妾听闻今日膳房一事后,便不信钰儿能说出此等悖逆的话,连忙回了凝光阁查探,不料方才刚有些眉目,那宫女便自尽了。”
  裴玄祁听后,有些好笑道:“你是说,你身为人母,竟不知自己儿子跟前都跟着哪些人么?”
  “妾...妾无知...”韩修容心头愈发不安。
  “朕看你不是无知,是太知了,今儿个在膳房,大皇子说“若是仪妃识趣,往后也能善待仪妃。””他指腹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翡翠扳指,抬头似笑非笑:“韩修容,你来告诉朕,什么时候,朕的妃嫔,还需要看大皇子的脸色?”
  裴玄祁嗓音淡淡,却听得韩修容后背一冷,慌乱叩首请罪:“是妾疏忽,教导无方,才叫旁人挑唆了大皇子。”
  她一顿,眸中滑出清泪,抬首哭求:“可钰儿毕竟年幼,圣上,您怎可将孩子的话当真?”
  裴玄祁面色冷峻,盯着韩修容缓声道:“长子之言,视同母教,韩修容,你若是教不好大皇子,朕不妨换个人教。”
  若说方才韩修容还是害怕裴玄祁的责怪,那此时便是打心底腾升的真正的惶恐。
  她登时重重叩首,直至额头浸出血迹,口中哀求:“请圣上再给妾一次机会,妾定会严加教导,不敢再有差池!”
  大皇子终归只是个孩子,眼见自己朝夕相处的母妃这般可怜,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服气。
  他忽然上前
  扯了扯裴玄祁的衣袖,委屈道:“父皇,母妃都是为我好,父皇为何要为了别的女人责怪母妃。”
  他顿了顿,低头呢喃:“那宫人也没说错,儿臣是您唯一的儿子,除了您,这天下谁都不如我尊贵。仪妃娘娘...本就不该同我争。”
  话未尽,殿中气氛已沉至冰点。
  韩修容猛然抬头,却已来不及阻止。
  大皇子尤嫌不够,抬眸濡慕地望向裴玄祁,见他神色冷肃,这才有些害怕道:“父皇...儿臣说的不对么?”
  半晌,裴玄祁缓缓将衣袖自大皇子手中抽回,寒声下令:“裴钰言行失状,有失皇家体统,送去藏经阁,抄写《孝经》十遍,抄完直接送去皇子所,往后皇子所便是他的住处。”
  说罢,他居高临下地瞧着伏在地上的韩修容,不给她半点求情的余地:“韩修容,跪安吧。”
  从沧澜殿出来,韩修容整个人便似魂儿被抽走一般,就连大皇子连声唤她也不见半点反应。
  见状,大皇子也不敢多言,只一路沉默着回了凝光阁。
  弄墨迎出门来,一眼便看出韩修容神色不对,忙卸下手中活计,上前搀扶:“主子,您怎么了?”
  大皇子尚小,即便失言,也不至于罚的太重。
  弄墨心中疑惑,便见韩修容猛然抬眸,僵了一路的眼珠子终于活过来,她眼皮一动,嗓音空洞道:“圣上...要将钰儿送去皇子所。”
  什么!
  弄墨一惊,神情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