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仪妃刚回到殿中,心中尚且怒气冲冲,暗恨自己竟陷入了蕴玉的圈套,气急之下,狠狠捏起手中茶盏便砸了下去。
  不料茶盏还未落地,裴玄祁降她为贵嫔的旨意便传至了昭月宫。
  闻言,仪妃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瞧着殿中低头的小太监:“什么?降本宫为贵嫔?”
  “真是圣上亲口说的旨意?”
  仪妃骤然从主位上站起,脚边的茶盏碎了一地。
  自打入宫以来,她便久居妃位,贵嫔?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乃是御前之人,见状波澜不惊,只垂头回道:“奴才万万不敢欺瞒娘娘,旨意已响彻后宫,还请娘娘速速接旨。”
  “滚!给本宫滚出去!”
  仪妃一手紧紧攥着帕子,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垂眸盯着那小太监狠厉道:“本宫要圣上亲口告诉本宫!”
  那小太监有些为难地抬眸觑了一眼仪妃,这被降位的妃嫔他见得多了,只是像仪妃这般张狂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曾经得宠些的妃子,有何颜面要圣上来见她?
  好在一旁的崔嬷嬷是个省事的,当即上前两步将旨意接了下来,示意小太监可以退下了。
  那小太监当即松了一口气,转身迫不及待地离了昭月宫。
  见状,仪贵嫔转眸盯着崔嬷嬷,含泪斥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嬷嬷什么时候,竟也能做本宫的主了?”
  崔嬷嬷知晓她心中难受,转头将宫人遣下,才上前劝道:“娘娘息怒,今日之事,乃是咱们中了蕴玉那贱蹄子的算计罢了,圣上降您的位分,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总归您有太后撑腰,便是贵嫔,又有何惧?”
  “你也知晓是咱们中了算计!”仪贵嫔霍然转头,满目寒光:“那姓白的竟敢背刺本宫,你明日便去慎刑司,告诉管事的,本宫要她当日就殒命!”
  崔嬷嬷心头一叹,并未接仪贵嫔的话,反而低声劝道:“娘娘息怒,越是这等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分寸,风华阁那头可就等着您出错呢。”
  说及此,崔嬷嬷又道:“圣上虽降了您的位分,却也留了情面,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扔进了冷泉宫。”
  “情面?”仪妃一声冷笑:“嬷嬷怎得不说,那贱人竟活生生踩着本宫攀上了修仪的位分?”
  “修仪?圣上还真是大方,越过修容成了修仪,这宫中她还是头一份吧。”
  “这承宠不到半年,便从良人到了修仪,真真是好手段。”
  眼见仪贵嫔话中攀扯到了圣上,崔嬷嬷眉心一蹙,连忙道:“娘娘慎言,老奴知您心中不平,不过如今圣上信了她的说辞,正是对她愧疚的时候,娘娘还要避其锋芒的好,莫要伤了您与圣上的情分。”
  要说仪贵嫔最看重什么,无非便是同圣上之间的情谊。
  此话一出,她果然冷静了不少,只沉着脸在桌案上轻敲:“本宫势弱,倒是便宜了梅妃那贱人。”
  “如今这阖宫上下,倒只剩了她一个妃位。”
  她眸光一寒,冷声道:“她们二人都该死!”
  崔嬷嬷心中一跳,好在恰逢此时,敬事房来人通传,道是圣上今晚翻了仪妃的牌子,命她好生准备着。
  仪贵嫔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那敬事房的太监依言又重复一通,仪妃面上这才好看些,命人将那太监打发走。
  崔嬷嬷忙借此机会宽慰道:“瞧瞧,老奴说什么来着,圣上心里可不是挂念着娘娘。”
  “这方才降了娘娘的位分,现在便忙着给您做脸呢。”
  仪贵嫔闻言,悄然勾了勾唇角,显然也是认同崔嬷嬷这番话,只是口中却哼道:“什么挂念,若圣上真心疼本宫,也不会被那狐媚子蒙蔽了去。”
  说及此,仪贵嫔缓缓起身,伸手抚了抚鬓角,又吩咐道:“走吧,伺候本宫沐浴,记得准备上好的香油。”
  见她心情颇好,崔嬷嬷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连吩咐宫人们下去准备。
  沐浴后,仪妃特意换上一身杏黄色的纱衣,鬓边簪了支流苏金步摇,端的是风情万种。
  只是时辰一分一秒地过去,殿中焚着的香已换了三柱,眼见月上柳梢,还未瞧见裴玄祁的身影,仪贵嫔不由得脸色一沉,蹙眉道:“来人,去瞧瞧圣上到哪儿了?”
  得了令,栖梧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出了昭月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地回来,抿唇禀道:“娘娘,一个时辰前...圣上本是朝着昭月宫而来,只是路上经过章华馆,便忽然改了路...眼下...只怕已在薛充华那儿了。”
  “章华馆?”仪贵嫔指尖一紧,抬头道:“薛芷也敢截本宫的宠?”
  崔嬷嬷心中虽也惊讶,只是仍旧上前道:“娘娘莫急,薛充华是太后娘娘的人,定不会刻意做下此事,想来应是巧合。”
  “巧合?”仪贵嫔余光睨着崔嬷嬷,嗓音泛冷:“那今日在乾盛殿,薛芷帮着蕴玉说话,也是巧合?”
  说及此,她唇角一颤,冷眸道:“太后娘娘不是早就看我不管,如今能踩着我叫薛芷得了甜头,应当正中她的下怀吧。”
  话落,就见崔嬷嬷蹙了眉,心中暗道,自家娘娘这性子是愈发不成了,竟是连太后娘娘都敢编排。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劝道:“娘娘...太后娘娘总归是您的姑母...”
  话未说完,就听仪贵嫔冷冷打断她道:“崔敬荷!若你真那般忠心太后,本宫这就送你过去!”
  话落,崔嬷嬷急忙跪下,口中连连请罪。
  仪贵嫔却只是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口中不发一言。
  **
  与此同时,章华馆内一片沉静。
  薛充华正倚榻而坐,指尖缓缓翻过一页书卷,面上神情沉静。
  正在这时,侍乐匆匆掀帘进来,低声禀道:“主子,圣驾到了。”
  薛充华指尖微顿,缓缓抬眸,淡声道:“知道了。”
  话落,便见她随意将手中书卷一放,素手扯了件淡蓝色的云纹外袍披上,就这般袅袅走出内室。
  至外殿时,正巧撞见裴玄祁大步跨了进来,见薛充华出门相迎,他伸出手虚虚一扶,温声道:“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薛充华柔柔一笑,也并未多嘴。
  裴玄祁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识趣,自顾自在桌边坐下,端了茶盏来饮。
  薛充华也不多话,只垂眸替他斟茶。
  茶盏轻置于案,裴玄祁忽而道:“今日乾盛殿之事,为何要替容修仪说话?”
  薛充华闻言抬眸,似有些诧异,旋即轻轻一笑:“妾何曾
  替她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裴玄祁扯了扯唇角,在这宫中,能做到这四个字的又有几人。
  思及此,他忽然抬眸,目光沉沉望向薛充华,淡声道:“朕今晚来了你这人,想必明日仪贵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害怕?”
  薛充华敏锐地察觉到此话中隐隐的试探,当即扬了扬唇角,含笑道:“圣上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您的。想去哪里,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
  她一顿,继续道:“妾是您名正言顺的妃子,圣上来妾这里,自然再正常不过,仪贵嫔,又有何资格生气?”
  裴玄祁闻言,眸中难得划过一丝趣味,他早知薛充华乃是太后的人,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思及此,裴玄祁指腹缓缓摩挲着玉扳指,抬眸意味深长道:“仪贵嫔在宫中多年,皆是这一副真性情,倒也讨喜,只是朕却觉得,若是她的性子再盛几分,也无妨...你觉得呢?”
  薛充华眸色一动,抬眸朝裴玄祁望去,正好对上他眸中汹涌的暗色,当即心中一动。
  她试探着笑道:“圣上的意思,妾明白了。”
  裴玄祁满意地点点头,低声一笑:“不错,薛充华聪慧。”
  **
  翌日一早,裴玄祁将将上朝不久,薛充华便已然收拾妥当,携了侍乐去昭月宫请安。
  这乃是仪贵嫔的吩咐,要她日日将药膳备好送来。
  只是今日总归有些不同,昭月宫的宫人们见她过来,眼神中皆带了些微妙的意味。
  谁不知晓薛充华昨夜截了仪贵嫔的宠。
  殿内,仪贵嫔高坐主位之上,眼角却是一片阴霾。
  见薛充华领着侍乐进来,她眸光冷淡,难得命栖梧将药膳端了过去。
  薛充华暗自挑眉,依着往日的惯例,这药膳,仪贵嫔向来是不吃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便见仪贵嫔轻轻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便是下一瞬,就见她狠狠将那盏药膳朝着薛充华砸了下去。
  口中怒道:“这是什么东西,竟也敢拿来给本宫入口?”
  精致的玉盏在薛充华脚边碎开,她面上却是一派如常,只温声道:“妾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可是敢的很!”仪妃面色一冷,当即厉声道:“你以为昨儿个得了圣上的恩宠就可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