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她依旧是方才来的那身衣裳,只是眼下的疲倦半点做不得假。
  薛充华本坐在矮塌之上,见蕴玉进来,立刻挣扎着起身行礼:“容修仪,还请修仪转告圣上,我与陆太医之间并无私情,若圣上不信,妾愿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
  “胡说什么!”蕴玉疾步上前将她扶起:“圣上向来明察秋毫,岂会轻信诬告?你莫要胡思乱想。”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薛充华的手,柔声道:“桂惢说你曾有一帕子,上面绣着兰花与小洲,那帕子可还记得?”
  薛充华一怔,蹙眉望向蕴玉:“是有这么一张,先前在慈宁宫时,伊昭容还问起过。”
  伊昭容...
  二人对视一眼,皆有几分心惊,难道,这其中,还有伊昭容的手笔?
  蕴玉低声道:“你可还记得,那帕子是从何而来?”
  薛充华微微抿唇:“应是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或可命内务府的人查一下记档。”
  “这事,我会细查。”蕴玉低声道:“你若信我,安心待着便是。”
  薛充华咬唇点头,忽又紧紧握住蕴玉的手:“桂惢乃是六岁进的宫,家中尚有老父母与一个弟弟,据侍乐说,她近日常在宫中垂泪,说家中有人生了重病。”
  “当时我只叫侍乐给了些银子,并未放在心上,说不定她此番诬陷我,是同这事儿有关。”
  蕴玉颔首道:“我明白。”
  离开薛充华处,蕴玉并未停留,径直迈向了陆汀所在的屋子。
  屋中更为简陋,陆汀双目通红,眼下青黑遍布。
  听闻脚步声,陆汀连忙跪倒,低声哽咽道:“容修仪,薛充华与臣清清白白,我二人虽有些青梅竹马的
  情分,可从未逾礼半分。臣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求修仪救她一命!”
  蕴玉淡淡看他一眼,声音沉静:“若真无私情,圣上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她朝江尘微一颌首,江尘便捧上一只朱红匣子递与陆汀。
  “这些,是麒麟卫从薛充华宫中搜出的信件,你认认,可是出自你手?”
  陆汀颤抖着接过,一封封翻阅,越看越急,终于抬头急切道:“修仪明鉴!这些信非臣手书,臣对薛充华向来尊为神女,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又怎敢称她‘阿芷’?修仪若不信,可派人至臣府中取往年来往信件,臣自能指证真伪。”
  他又自指出几处笔画字法不同之处,语气恳切,满脸激愤。
  蕴玉颔首:“好,我知道了。”
  她吩咐江尘将信件收起,复又缓步前往最后一处耳房。
  那是关押桂惢之处。
  一入门,便觉冷意袭人。
  小小耳房昏暗潮湿,角落中缩着一团颤巍巍的身影。
  桂惢抱膝而坐,一双眼满是惶然,嘴唇不停颤动,喃喃念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蕴玉缓缓走近,蹲下身子,声音轻得仿若哄婴孩:“这些信,都是你放进薛充华房中的吧?”
  桂惢猛地抬头,唇色惨白如纸,眼底泪水扑簌而下:“奴婢没有,还请修仪明鉴,这些信,真的是奴婢在主子衣橱中发现的。”
  “哦?”蕴玉唇边笑意骤然变冷:“衣橱?你怎知是在衣橱?”
  “本主记得,先前你只说,在薛充华枕头下面瞧见了一封信吧,如今怎么又知晓这些信在哪儿了?”
  蕴玉语气一凛,斥道:“还说不是你放的?还不速速招来!”
  桂惢一慌,百忙之中随意扯了借口道:“是...是奴婢在衣橱中见过这个匣子,因此才认了出来,这...这定不是奴婢放进去的啊。”
  蕴玉眸光倏冷,旋即起身,语气平静道:“桂惢,你是个聪明人,你可知背主的下场是什么?捅出这皇家丑事的下场又是什么?”
  桂惢抿唇,垂下脑袋,她自然知道下场是什么,可只需死她一人,她家中的父母和弟弟全都能活,还能活的好好的,那她有何不可为呢?
  只是...念及薛充华平日对自己的好,桂惢闭了闭眸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薛充华,欠你的,只能来世再报了。
  蕴玉微微一笑,并不着急,走至旁边锦墩坐下:“本主记得,你家中尚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吧。”
  桂惢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低下头去,嘴唇颤了颤:“修仪提这个做什么,便是奴婢戳穿了薛充华的丑事,也祸不及家人吧。”
  蕴玉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道:“的确祸不及家人,只是...你就那般笃定,你身后之人,定会履行诺言么?”
  “本主记得,就连她身边的头等宫女,都没什么好下场。”
  “跟了她许久的人都是如此,更遑论你区区一颗棋子。”
  桂惢神情倏变,身子往下一伏:“修仪...”
  “别急着否认。”蕴玉抬手拦了她一把:“本主听闻韩修容的行事手段向来是斩草除根,就在刚才,她的贴身宫女倚画急急出了宫,你说她是去做什么的?”
  桂惢跪得更低,脸几乎埋进地上,浑身都在颤。
  蕴玉却掀了掀眼皮,睨着她继续道:“对了,你那主子只怕眼下自身都难保了,更遑论保住你的家人。”
  “若你现在弃暗投明,你的命是保不了了,只是你一家老小,本主还可许她们安稳到老。”
  “孰是孰非,你要如何选?”
  第113章 赐死乾盛殿中,众人垂首……
  乾盛殿中,众人垂首屏息,静静等着最终的结果。
  事关皇家声誉,所有宫人心中都哀嚎一片,若是叫他们选,任是谁都不愿听见这般秘闻。
  上方,裴玄祁等的已有些不耐,正要亲自起身去寻,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帘幔一掀,便见蕴玉带着桂惢稳稳踏入殿中。
  蕴玉面色沉稳,唇角勾着一抹浅笑。
  在她身后,桂惢的神色显然便没那么好看,一张小脸吓的煞白,就连脚步都颤颤巍巍的。
  韩修容只是打眼一瞧,心中便“咯噔”一下,暗道了一声不好。
  忐忑之下,她隐在袖中的指节绷得死紧,想要对桂惢使个眼色,却见桂惢只顾低着头,半点不敢看她。
  思索间,蕴玉已步至殿中,余光在韩修容面上一扫,冲裴玄祁欠身道:“回圣上,桂惢召了。”
  她微微扭头:“将你方才同我说的,都一一再说一遍。”
  桂惢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下,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哽咽道:“奴婢有罪,奴婢猪油蒙了心,才敢做出那等诬陷薛充华的事儿,前些日子,奴婢家中出了些事,母亲生病卧床,弟弟又闯了祸,奴婢一个宫里的小人物实在无能为力,顶多托人送了些银两回去,可就在前几日,有人找上奴婢,说只要奴婢帮个小忙,就能保奴婢一家周全。”
  “是什么人找的你?”裴玄祁淡淡开口。
  桂惢哽咽着摇头:“是一个不相识的宫人,带着奴婢去了...韩修容的宫中...”
  此话一出,殿中气氛倏然一冷,韩修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断喝:“你胡说八道!本宫何曾见过你!”
  蕴玉心下冷笑,将人带去自个儿宫中这种蠢事,也只有韩修容能做出来。
  她冷笑一声:“哦?那这件事,难不成是桂惢凭空捏造的?不知薛充华是如何得罪了修容,竟让你下了这般狠手?”
  韩修容一口气卡在喉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后,终是咬牙道:“这种背主的宫人说的话,容修仪也信么?”
  “方才指认薛充华有私情,眼下又说是本主指使,再过会儿,是不是就要攀扯上容修仪了。”
  韩修容微微转身,眼神凌厉地盯着桂惢,狠声道:“桂惢,事实如何,你可想清楚了?”
  “你诬陷本主事轻,可别牵连你一家老小!”
  桂惢不过一介普通宫人,哪里经得住今夜这般层层盘问,心智早已崩溃。
  便是被韩修容冷斥一顿,她也只顾别过脸去低声啜泣。
  “韩修容不必以她家人威胁。”蕴玉抬眸:“先前桂惢说的那方帕子,我已问过薛充华,乃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若她所言不假,只需派人去内务府一查记档便知真假。”
  说罢,蕴玉冷冷扫过韩修容,转身从江尘手中取过一个朱红漆匣,纤指揭开匣盖,从中抽出几封信笺,将其呈于御前:“自然,让妾相信薛充华乃是被冤枉的,还多亏了这几张信。”
  “这些信,是薛充华写给陆太医的。”她眼神扫过在座众人:“可若她真与陆太医私通,为何信件却藏在她自个儿的匣子里,未曾送出?”
  韩修容强自镇定,咬牙反驳:“许是未及送出...”
  “未及送出?”蕴玉失笑,眸中冷意更深:“那为何那‘未送出’的信,却又得了陆太医的回信?修容莫不是当薛充华与陆太医心有灵犀,不写信,也能收回信来?”
  上方,裴玄祁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