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才会叫圣上相信林承徽的话,并将沈岚庭撤职。
  林骁此举,分明半点不曾顾及林承徽的性命。
  若林承徽真的信了他的话,这般做了,轻则失宠被废,重...那可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轻哼一声,蕴玉注视着林承徽道:“他说的,只怕还不止这些吧。”
  “阿姊聪慧。”林承徽咬唇,垂眸道:“楚流烟回京后,因着仪贵嫔的处境闷闷不乐许久。”
  “他见楚流烟伤心,就忍不住将此事迁怒到我身上,说我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愿为了仪贵嫔出力,才会有如今这般局面。”
  可笑她小小一个承徽,在林骁眼中竟有这般大的本事。
  就连蕴玉闻言也不由得冷笑一声:“荒唐!真是荒唐!”
  林承徽扯唇冷笑:“阿姊急什么,他说的,可远不止这些。”
  “他知我与你交情颇好,竟想要我借着这份交情,寻机暗害于你。”
  若是不得手还好,若真得手了,暗害圣上心尖尖的妃子,她可还能活的了?
  林承徽一宿不曾闭眼,终于接受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她视作亲兄的人的眼中,她的命还没有心悦之人的心情重要。
  蕴玉听后只觉脑中气血上涌,气得胸口都起伏不定:“他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这般猪狗不如的话都说得出口!”
  林承徽笑了一声:“为了楚流烟,牺牲我算什么?他和我是义兄妹,可终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她望着蕴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阿姊你信不信,若哪日楚流烟咬我一口,要我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送我去死。”
  蕴玉听罢,心头如被烈火灼烧。
  她自知林承徽一向在意林骁,进宫也是甘为其所使,毫无怨言,此番若非真伤透了心,又怎会来寻她述说自己的苦楚?
  她贴身过去,握住林承徽双手,语气柔中带坚:“这样的兄长,难不成你还要?”
  林承徽身子微微一震,怔怔看着她。
  “林家未生你,亦未养你,边城这些年你靠的是谁?靠的是你自己。你如今入宫,已是为林家尽忠到底。他却要你舍信义、弃朋友,只为一己之私,林月澜,你不是傻子。”
  林承徽一瞬间红了眼,嗓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寒意:“他说林家养我多年,我如今若还念这份恩情,便帮他做完这些事,从此两清,可我偏不。”
  她眸中燃起一丝怒意:“他若真念着兄妹之情,就不会让我暗害你。我既已听他的话入宫,将自己后半辈子都困于宫墙内,这恩早就还完了。”
  “我与他林骁,本就毫无关系了。”
  说及最后一字时,林承徽眸中总算多了些坚毅之色。
  蕴玉听罢,心下一松:“你能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她顿了顿,随即正色道:“只是楚流烟想要取代沈岚庭,夺走禁军大权,我是万万不容的,此事,你可愿助我?”
  林承徽一笑:“阿姊这话,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
  昭月宫中。
  仪贵嫔斜倚在美人榻上,眸中不时有些走神。
  楚流烟坐于下方,眉眼间颇有些愤愤不平,待说完许久都不见仪贵嫔回应,楚流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道:“阿姊!”
  她蹙着眉放下手中茶盏,气道:“楚云筠近来行事越发放肆,今儿个一早竟在御花园同旁的宫妃攀谈起来了,浑将自个儿当成圣上的妃子了。还有姑母,也不知她日日唤楚云筠去慈宁宫作甚,竟是一日也离不得了。”
  仪贵嫔却像是未听见,仍自顾自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她今日穿了件缃色宫裙,袖口以金丝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在日光下栩栩如生。
  她低头抚了抚指尖的蔻丹,方才抬眼看向楚流烟,唇角微扬,语气却懒洋洋的:“气什么?太后既喜欢,便是日日放在跟前瞧着又如何?放心吧,她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可她眼下蹦得正欢!”楚流烟不甘地咬牙:“先前她在太后跟前明里暗里说你冷待了她,姑母虽未说什么,可一回生二回熟,她若再进几次慈宁宫,阿姊你在姑母眼里,怕是便要彻底失势了!”
  说及此,楚流烟便恨得牙痒痒:“分明你我已算是忍让到了极致,偏生她还是不知满足,只一味借着姑母挑衅你我。”
  仪贵嫔闻言,却忽然笑了,她如今是真不在意楚云筠那些孩童般的手段。
  眼下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便是能找到太后毒害先后的物证。
  那药丸她手上仍有余下的,虽不多,却也可以拿来作证。
  只是旁的东西却不知需要什么了。
  思及此,仪贵嫔抿了抿唇,她诸日以来对楚云筠多般忍让,就是为了消除太后的防备心,叫她以为自己是真的想通了,她才好下手。
  因此仪贵嫔是真的不介意:“不过是些孩童手段,你何必同她计较。”
  “阿姊!”楚流烟恨铁不成钢道:“那楚云筠狼子野心,若是现在不加以遏制,只怕待来日她真诞下皇嗣,阿姊你可还能翻身?切莫给她做了嫁衣。”
  “她有什么能耐?”仪贵嫔轻嗤一声:“不过是一张脸罢了,那张脸虽是不错,可在这后宫中又算得上什么,还想靠着它做皇上心头好?做梦吧。”
  正说着,殿门处传来通报声:“楚娘子求见。”
  如今这昭月宫中,能被称为楚娘子的,也就一个楚云筠。
  楚流烟与仪贵嫔对视一眼,她来做什么?
  仪贵嫔淡淡颔首,片刻后,楚云筠便踏了进来。
  她一身雪白的狐裘,她身后跟着一个圆脸宫人,约莫十六七岁,身形清瘦,举止灵巧。
  这宫人仪贵嫔认得,乃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名唤“杏娇”,如今竟也给了楚云筠?
  楚流烟却冷声一笑:“如今尚且算不得冷,五妹妹就穿上狐裘了,可不嫌热?”
  闻言,楚云筠微微欠身,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歉意,温声道:“叫二姊姊看笑话了,只是妹妹身子弱,一到了冬日总觉得身上发冷,连门都不敢出,这不,幸得姑母疼爱,才将这狐裘赐下,好暖暖身子。”
  这话说的委婉,可无一不是在说太后对其的不同。
  楚流烟轻哼一声,也懒得再说话。
  上方,仪贵嫔抬眸睨着楚云筠,清声道:“听宫人说你有事求见?”
  楚云筠款款行了一礼,才笑盈盈地道:“启禀仪贵嫔,臣女此来,是有事要禀。”
  楚流烟抬眸瞥她一眼,眼神里尽是讥诮:“行了,有话便说,在家里也不见你是这般矫揉造作的性子,如今倒是不知从哪儿学了一身的毛病。”
  楚云筠似未听见,依旧笑得从容,伸手拢了拢狐裘才道:“打搅了嫡姐这般久,做妹妹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不,今儿个一早,妹妹去同姑母请安时,姑母便松了口,准我搬去慈宁宫住,省得日日走来走去,叫姑母挂念。”
  第115章 前夜原以为仪贵嫔会暴跳……
  原以为仪贵嫔
  会暴跳如雷,楚云筠甚至都已准备好无辜的表情,只待挂在脸上。
  却不料仪贵嫔听后唇角轻勾,轻轻抚了抚袖口,温声道:“如此也好,待会儿我亲自送你过去。”
  话落不久,不等楚云筠得意的笑容勾起,一旁的楚流烟却“哧”地冷笑出声。
  “辞行?收拾东西?你来昭月宫时就赤条条一个人,如今倒还有行李要收拾了?啧。”楚流烟懒懒倚在软椅中,眉眼锋利,嘴角带着掩不住的讥诮:“真不知你那些金银细软是哪里来的。”
  说完这话,她一手刮了刮盏口的浮沫,先是饮了口茶,才‘呸’地一声将茶叶吐出。
  楚云筠听了这话,倒也不恼,眼波流转间,笑吟吟地转身看她,语气柔腻得仿佛沾了蜜:“二姐姐此话便有些叫人笑话了,姑母恩赐几件首饰衣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姐姐在军中随性惯了,自是难以体会收拾这些有多费心。”
  说罢,她扭头望着仪贵嫔,软声软气道:“大姊姊说,我说的可对?”
  楚流烟脸色一沉,猛地盯着楚云筠:“就凭你,也敢对我含沙射影?”
  楚云筠却垂眸笑了笑,施施然上前两步,温温柔柔地说道:“二姊姊气性大,旁人劝不得也让不得,云筠怎敢对二姊姊不敬。”
  她一顿,又继续笑道:“不过姑母有句话说的倒是万万没错的,你我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自当相互扶持,便是旁的不说,若妹妹以后得了麟儿,怎么也要仰仗着二姊姊的,还望二姊姊多加努力,来时更上一层楼才是。”
  顶着楚流烟冷的吓人的目光,楚云筠安然自若地转过身,朝上位的仪贵嫔盈盈一福:“阿姊,云筠便先行回去收拾了。”
  说完,也不等仪贵嫔发话,她便自顾自转过身,袅袅离去。
  整个人微扬着下颌,像极了志得意满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