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料刚俯下身,夏衍突然发难,一把擒住邱茗的手腕,扑倒身体,将人狠狠压在床上,顺势卸了对方的刀刃反手抵在喉部,居高临下的姿态。
  “小爷我行军多年,怎可能只懂一种兵法。”
  “趁人之危,夏将军,你道术不正啊。”邱茗被压在下面喘不上气,脖子边刀刃冰寒,夏衍随时能割断他的喉咙。
  “道法不问出处,况且,副史大人若非心生间隙,怎又着了我的道,”夏衍刀尖撩开邱茗耳鬓的碎发,脸色阴沉下来,“为什么救我?难道你们这帮内卫也有心软的时候?”
  心软?邱茗冷笑,“谈不上,无意在郊外发现了个废人,仅此而已。”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先斩后奏,行书院的招数我可略有耳闻。”
  夏衍身子压低,他能看见黑暗中,身下人长发散乱,邱茗的眼睛泛着微光,领口处一对漂亮的锁骨被衣衫半遮半掩,随着胸腔起伏的热气,绵长的味道阵阵浮现,像是在香堆中浸久了一般,骨子里都散着芬芳。
  突然喉咙不自觉的滚动,胸口一片炽热。
  “你若不想待,自己出去就是了。”邱茗偏过头。
  “出去?”夏衍强行把邱茗的下巴掰回,“我倒当真不知道,你内卫府邸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夏衍,你倒是讲讲,我诓你有什么好处。”
  “你和那姓张的是一路的,我前脚出门,你们后脚给我再治个威逼朝臣的罪名,副史大人,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行书院想治你的罪没那么麻烦,”邱茗道,同时胳膊悄悄向外探寻,“我大可废了你的经脉,再把你仍到门口,许你一个报复未遂就地正法。”
  “那我真是感激涕零,副史大人给我死个痛快,反不用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邱茗叹气,“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不如躺着多修养几日。”
  瞬间,邱茗抬手一指要戳夏衍颈后的穴位,点到这能让人发昏,但夏衍看破了他的动作,手微动,竟松了刀,死死扣住他偷袭的手,锁住手腕按在床上。
  突然,咣咣一串敲门声。
  两人一愣。
  就在这个间歇,邱茗毫不留情一膝盖抵在人的腹部,夏衍明显疼出了声。
  可他刚脱身要跑,便被夏衍一把拉下,倒向床底,那人倾身压下将他困在怀里,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少君?公子?怎么不点灯?”常安推了门,手里捧着蜡烛,在屋内照了一圈,空荡荡的。
  “咦?他两人呢?”
  随着常安疑惑地离开,邱茗被按得再也受不了了,隔着人手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放开!”邱茗愠声喘着气,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时他注意到俯视自己的人,眼里闪烁的光灼热地可怕,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危险。
  邱茗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夏衍裂了嘴角,满眼戏谑,“上次牢底探访,小爷我可记着,如何,副史大人说话还作数不。”
  邱茗瞪大了眼,迎面夏衍的声音在耳侧低沉,“怎样,陪我一晚?”
  “滚!”邱茗齿间发狠,用力挺起身,好巧不巧贴上夏衍炽热的胸口,隔着皮肉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忽然间,乌鸦啼鸣声低鸣,夏衍微怔,如梦初醒,鼻息凝神深吸一气,低头埋进邱茗的胸口,如同野兽撕咬食物一般狠狠啃咬衣下袒露的锁骨。
  “唔……”
  邱茗被咬痛了,闷哼着,气息变得急促,想将夏衍推开奈何双手被锁无从下力。
  该死。
  他闭上眼紧咬嘴唇,忽觉身上一轻,瞬间全身覆盖一袭冰寒。
  邱茗愣了愣,起身仔细看去,窗户敞得老大,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吱呀作响。
  他从床榻上坐起,拢了凌乱的衣衫,掩过雪白肌肤间的齿痕,身上残有余温,寒风一吹什么都不剩。
  蓦然间邱茗不自觉地手下一紧,似乎想抓住那丝温热。
  包裹他的那团火,消失了。
  夏衍,走了。
  雪落了半日,凤陵台前能看尽神都一日的风景。
  城边风起,雪片飘下。
  邱茗站在雪里,伸手去托,没接到。
  凤陵台位于皇城南角,金鸟朝天,飞凤梁瓦,房檐边凤在上龙在下。
  这是赵知维当天后时期命人着手建造的,当时满朝文武进言,说赵后妄图窃取龙位,但一女子怎会得天下?先帝不以为意,然而却想不到这女子真有登基之日。
  霞光照雪影,染红了天边。
  奈何,邱茗没有这般好心情。
  一声鸦雀声传来,他一刀断血刃猛然打出,刀刃呼啸而过,割断人的碎发,紧接着嘭一声钉入树干。刀刃没了底。
  “副史大人何事这么大的气。”树杈上,夏衍枕着双手,休息得好不惬意。那一刀分明直冲他的喉咙而来。
  “遇见了只狗,扰了本官的兴致,”邱茗甩了手,脸色难看的要命,“几日不见,夏将军看来是真休息好了。”
  “陛下有令,本将军巡城失职,戴罪立功,特来协助副史大人查案。”夏衍靠在树枝上,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
  “查案乃行书院本职,夏将军不必强求。”
  “查案?”夏衍笑道,“副史大人精明,这话都能说得出口。”
  夏衍“嗖”一声落在人面前,方才他在树上瞧见邱茗站在树下发呆,袖衫飘逸在风中,与周围的风景格格不入,像被雪淹没了的春色。
  “真以为派我来是为了跟你查案?你们行书院做事目无章法,陛下这是忧心啊。”
  “是吗。”邱茗抬眼笑,杀意未减,“与其监视我,夏将军还是担心自己吧,未得圣上默许,行书院会动羽林军吗?”
  “大内禁军,陛下钦点,怎可能有不臣之心。”
  “那可未必。”邱茗桃眼低垂,猝不及防上前一步踮脚贴近夏衍的脸颊,发丝扫过人的鼻尖,绵密的木香混合着花香,悠长地如春风拂面,撩的夏衍愣了一秒。
  只听邱茗在他耳边细语,“人心难测,夏将军,小心为上。”
  “多谢提醒,不过。”夏衍猛得揽过对方的腰,指尖穿过发丝,一把将邱茗按在怀中,旁人看来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拥抱。
  “副史大人朝中树敌无数,即使不是小爷我,多的是寻仇之人,是我处境堪忧,还是你囹圄难解,不用多想吧。”
  “既然如此。”邱茗起手一刀直戳夏衍腹部旧伤处,被人一晃身瞬间避闪,两人各自后撤半步,就此分开。
  “既然如此,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副史大人,请吧。”
  夏衍恭恭敬敬行礼让出路来,邱茗也不客气,径直走向前方。
  仵作间,监察御史的遗体停放数日,天寒,尸体并未腐烂,案件久久未有线索,遗体还未归还家眷。
  亡者宇文成轩,前监察御史,麟徙二年殁于凤陵台,颈处伤口两寸有余,深间喉管,一刀毙命。
  夏衍俯下身仔细查看遗体,邱茗于旁侧读着死者的生平和仵作记录。
  “夏将军有何看法。”邱茗合起案宗。
  “暂无。”
  尸体夏衍见得多,羽林军虽不常征战于外,但也不意味着朝中太平,何况,夏衍从小那股子狠劲就没下去过,只是时局所困,遮掩地比较好而已。
  他擅长用剑,霜悬取命,冻人冰寒,可不是说得玩的。
  可这杀人和查杀人,完全是两个行当的事。
  “你们行书院查了这么久,就没一点线索?”
  “若有线索,怎可能只盯着你不放。”
  “副史大人,你哄我呢。”夏衍没耐心和邱茗兜圈子,“你网开一面没要我的命,是有所顾忌吧。”
  “证据不足,若夏将军真出事,我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撒谎。
  夏衍轻蔑地歪了嘴角,但没点破,继续俯身观察遗体,突然尸体脖上刀口引起了人的注意。
  刀口切面形状不似普通刀具平整,皮肉间可见细碎交叉的纹路。
  “月松锋刃?”夏衍很惊讶。
  “对,很熟吧。”邱茗手指抹过伤口。
  月松锋刃是羽林军的专用刀,玄铁锻造,入军时统一发放,若官升一等则可打造自己专属刀刃,夏衍的霜悬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外行人不会看这么仔细。
  夏衍:“切口样式未有独特之处,想来应是普通刀具。”
  难道,凶手真是羽林军的人?他心口一沉。
  回想平日大家相处并无举止过分之处,崇文是他拉出去吃酒,肃三爱耍无赖但无伤大雅,老六、路勇偶尔开小差,一圈细想下来并无可疑之人。
  “兵中利刃,取性命于分毫间。”夏衍顿了顿,“确为羽林军专用。”
  “未必。”邱茗道,“民间模仿者众多,弄个一式两把不罕见。”
  “你什么时候向着羽林军说话了。”夏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