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当然在意, 三娘,我错了,工部那帮家伙闹人, 太子入秋后准备去西蜀苍山祭拜, 宫里宫外都在筹备,实在挪不开身,我这不一有空就来陪你吗?”说罢上手搂过腰, 脂玉般光滑的肌肤,脂粉香气清新入肺, 吸得如痴如醉,“三娘换了新香?”
  “兖北捎回来的新鲜玩意,留香持久不甜腻, 郎君喜欢吗?”女子侧步探近,径直贴人鼻子底下,手指从胸口滑落勾起衣角,“我还以为侍郎大人位高,来一次,给赏钱后,便不把姐妹们当回事。”
  “怎会!”
  听仙乐坊头牌亲自抚琴斟酒,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待遇,如此春宵美景,齐禾映一时迷了眼,大手一挥,几张银票哗啦一下漫天飞舞——午后场本公子全包。
  于是琴音继续,吃酒人兴致盎然,很快,手边身材曼妙的女子金丝雀一样靠于怀中,惹人怜爱。
  “郎君怎不讲讲再淮州的旧事?一天只和我们喝酒,多无趣。”
  “是啊,姐妹们未出过远门,不知江湖光景,郎君不妨说说?”另一女子附和。
  “淮州那地方小门小户,哪有上京神都风光?”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被温柔淹没的人开始得意忘形。
  贵为国子监祭酒齐灵运大人的侄子,免不了升任前去地方州县历练,正巧赶上秧州叛乱后淮州百废待兴,修缮房屋、改善水利,莫名其妙混了一两年后,和淮州刺史一并提回神都,直接在工部谋了个差事。
  “哦?淮州的刺史大人?”年纪稍小女子双眸清亮,眨眼问,“能守住京畿之地,一定是德才双休之人吧。”
  “妹妹,人都坐上刺史了,说不定是满脸胡子的老顽固。”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生热闹,听得齐禾映哈哈大笑,一酒灌下,不屑道:“什么德才双休,真当他正人君子?瞎了只眼的废物罢了,若不是陛下提携,他还想进神都?门都没有,下辈子吧!”
  “还有内情?”两女子来了劲,“公子,您再和我们说说,那位大人究竟什么出身?”
  “无名无姓布衣之人,提他作甚,”齐禾映放下酒杯咋舌,在人正想追问时照脸颊亲了口,笑得狡黠,捏过精致的脸蛋把玩,勾起嘴角,“娘子们少打听淮州的旧事,那年沛王造反,陛下,可气得不轻,当心祸从口出啊……”
  嬉笑逗弄的声音不绝于耳,琴音在无人留意的地方错了半音,三娘看了眼不远处沉迷于酒色的男子,余光瞥向账帘。
  没有动静。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琴声戛然而止,齐禾映一口酒险些呛鼻孔里,侍卫破门而入,夏衍首当其冲,一脚踏上桌案差点把人掀翻,咧嘴招呼。
  “好生雅趣啊,齐大人,大白天吃酒作乐,怎不叫上小爷一起?”
  “你小子别嚣张。”齐禾映小胡子翘起,抖得不停,不日在明殿门口编排的人怎么跟到仙乐坊了!
  “羽林军哪有权巡视宫城外!当心我状告陛下,到时候问罪下来有你好看!”
  “小爷今日不当差,帮巡检的兄弟查长街行窃之人,不巧碰见侍郎大人,”夏衍揪了衣服,居高临下威胁,“在其位不谋其事,苍山封禅将至,陛下最忌讳朝中尸位素餐者,齐大人,您意下如何?触了陛下的霉头,往后工部的日子不好混啊。”[1]
  “太子祭山和工部有什么关系!”齐禾映气急败坏,“央府周围十四州县开田修水,老子没少操心,你他娘的待大内吃香喝辣还有脸审我?”
  “大宋朝律工部需铸造兵器,据我所知,兖州乱后,你们出库的兵器数量不比从前,居安思危,陛下有令,城内外兵卒加紧操练,李将军没少闲着,就不知成堆的刀枪去哪了,难不成做废铁?”
  齐禾映听罢额头冷汗直冒。千算万算,想打完仗工部堆积的兵器无用,平日也没人盯着,顺走个把换酒钱,哪知走漏了风声,而另一边夏衍优哉游哉掰持手指,根本不正眼看对方,随意挥了挥手。
  “贪了多少,和大理寺交代吧,我可没空审你。”
  两侍卫齐上阵押下人,齐禾映挣扎大叫:“我叔父是国子监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一众兵卒闹哄哄离去,屋内瞬间恢复平静,三娘长舒了口气,眼神示意其他两位女子,那二人心领神会,微欠身后退下,她放下琴,恭敬地向里屋屈下膝弯。
  “都办妥了,副史大人。”
  苍白的手轻抬帐帘,腕处的蝴蝶翩然起舞,很快隐去。邱茗缓步走出,目光紧盯刚闭上的房门。
  “起来吧,有劳姑娘了。”
  “副史大人说哪里话,我等全力配合大人调查朝中逆贼,争取早日揪出将私联外敌之人,这样,陛下也好安心。”
  达官显贵时常来乐坊玩乐,说话也口无遮拦,计划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那个……副史大人?”
  女子小心翼翼开口,邱茗象征性嗯了一声,只见人低眉询问:“大人何故询问淮州旧事?这朝上的官员,和地方郡县关系应该不大吧?”
  “以防万一,当朝臣子过往,在下需了解一二,若是和戎狄有渊源,不是更有利于查证吗?”
  说着轻步靠近,倾下身,姑娘的脸明显红了,忙看向旁处,邱茗扬起嘴角,不咸不淡闻了一鼻子。
  “兖北的香很适合你,比寻常女子好闻,三娘善琴,一曲高山流水,出了神都,可就见不到了。”
  一语低下,“让人好想……”
  “大人真会说笑,”如此明目张胆的挑逗,女子红扑扑的面颊烧得慌,噗嗤笑出声,掩面害羞道,“若副史大人想听,小女子为大人弹奏一曲可好,淮州的曲子,我也会。”
  “下次吧,午后尚有事务,难得机会,姑娘先好生休息。”
  “是……”
  三娘皱了眉,看上去很失望,然而,邱茗没时间理这些。出了仙乐坊,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十二年前的淮州刺史,瞎了只眼?
  是谁?
  明殿上,到底是谁瞎了只眼,那人就是害他全家的元凶。
  罪该万死……
  夏烈日当空,可他的心逐渐被冰寒包裹,呼吸变得困难,扶上墙壁,手在发抖。
  到底是谁……
  真相近在眼前,犹如糊了层窗户纸。这人心思缜密,邱茗未从户部名册上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以至于不得不一个个出身淮州的官员逐一排查。
  忽然,一小方阴影遮过头顶,来者比他高出一个头,掀了外衫给他挡太阳。
  “又在想事?”夏衍的语气有些不满,“等会中暑晕过去,想不想让那位小娘子给你弹琴?”
  “琴声大,不怕越听越晕吗?”
  刀剑收起,夏衍鼻子冲远处一点,大有炫耀之势,“按你要求,人抓了,塞给颜纪桥了,副史大人闲下来,看来想风花雪月的雅兴了?”
  “怎么,安分久了,想玩了?”
  能有什么雅兴?邱茗不和人计较,手纸轻点胸膛,叩得衣领作响,“仙乐坊头牌三月难得一见,砸金子听一曲的王爷公子大有人在,想听,我请你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少将军的小心思他看得透透的,一步迈上往夏衍怀里蹭,霎时间树荫遮挡,风声雀起。
  宛如一颗石块嘭一下扔进水面,激起的波纹滔天。夏衍耳根蹭一下红了,捏起下巴、撬开牙关,狠命嘬了一口,直到把人亲得气短才肯放手,貌似要把方才那貌美女子亲近片刻的味道全部抹去。
  醋味要熏死了……邱茗无奈笑了笑,嘴唇咬得有些疼。恭敬不如从命,很快,副史大人以身体疲惫为理由,换得少将军亲送回府。
  到南坊的距离不远,坐在马背上枕着宽大的肩膀,很舒服,阵阵困意来袭,邱茗打了哈欠,被一响指打破。
  “今日如何?六部上下淮州来的几十人,应该全被你翻遍了,再问不到,我让颜子桓帮你查。”
  “省省吧,再问,少卿大人要烦死我了。”
  诚然,颜纪桥的父亲也是淮州人,祖上为官,因而在神都居住多年,前不久,邱茗同样以查内奸为名把大理寺卿的家底关系摸了个便,颜纪桥忍也忍了,对夏衍火也发了,谁能想少将军胳膊肘根本不向他拐。
  “多好的掩饰总会露出马脚,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喂,小爷帮你找人呢,副史大人赏脸,多提点小人一下啊。”
  “问到了。”
  嗯?夏衍一愣。
  如此关键的线索被人轻飘飘讲出,邱茗望着他,一时间欣喜、悲切、慌乱全部堆砌在眼底,风一吹全散了,平静的不像话。
  “问到了!是谁?你想怎么做?要我帮你摆平吗?”
  “不用,”邱茗换了姿势侧卧,沉沉闭上眼,“目下还不清楚,只知道身份特征,等我查出来,自然会告诉你。”
  夏衍不便继续追问,只能交代了句,别做危险的事,而对方不像他那么担心。马背上略感颠簸,邱茗睡得算好,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一巴掌拍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