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季不寄不太喜欢麻烦别人,欠人情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他点了点头,当天晚上在某小程序上约了个四十块钱的陪护。
  晚上游戏里的时恩赐没有动静,季不寄睡着了也进不去,严重怀疑是他单方面把进入渠道给关闭了。
  他不免担心起来,万一这家伙不知收敛,把里边闹个底朝天怎么办?
  也不知道游戏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按理来说,他走之前剩下的任务也没几件了,时恩赐最多两个晚上就能搞定才是。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归根结底,他对这个计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游戏结束时恩赐还没有从里边出来的话,他又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对方的感觉。
  思虑重重地睡了一觉,次日早上,季不寄到医院胃镜室报道。
  意外的是,他在网上约到的陪护居然是自己的熟人。
  女生同样惊讶地瞧着他:“季学长?你是那个用户——”
  她低头看了一遍数字,挨个报上。
  季不寄问:“你今天没课?”
  “没,想着赚点外快。”学妹道。
  他俩在门口找了个空座坐着等待叫号,学妹奇异道:“你生病了吗?还要全麻……我天,那感觉简直了,怪不得你不肯找熟人来陪。”
  “嗯?”季不寄平静的表情中闪过一丝疑惑,全麻不就是睡一觉的事么?
  学妹摆摆手,显然深有体会:“哎,那药劲儿上来了什么胡话都有可能出口,该说的不该说的叽里呱啦全能给你倒出来,比吐真剂还好使。”
  真的假的?
  季不寄绷着的冰块脸有裂缝的趋势。
  他此刻无比庆幸没有找薛文芝或者刘昂过来陪护,照这俩人损人不图利己的德行,绝对会把他的失态录下来,醒来在饭桌上循环播放。
  “学长你放心,我靠谱,嘴严实着呢,拿钱办事。”学妹拍拍胸脯保证道。
  季不寄并没有感到安心。他攥着手机,摁开锁屏,无意扫了眼桌面,发现某个养成游戏消失不见了。
  又跑哪去了?
  他蹙起眉头,反复寻找。
  莫非是时恩赐把事情搞定了?那是不是该回来了?还是说需要等一个时恩赐刷新的冷却时间?
  季不寄一边推想着这游戏消失的时间,一边饶有心事地盯着墙壁的电子时钟。
  上次看到这个游戏是昨晚睡前,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10个小时,然而时恩赐仍未出现在他身边。
  时恩赐游戏失败了?他或许是在某个环节遇到了什么意外,不小心被其中的一个boss解决掉了。
  不,那家伙不可能失败。
  ……难道真的是他的猜想错误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通关奖励”,一切都只是他牵强的异想天开?
  时恩赐还会出现吗?
  季不寄的指尖按得发白,直到舔到唇边明显的血锈味,他才从毛线团般混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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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来了!
  第57章 你季学长在哪?
  冰冷的电子时钟无声无息地变换着数字,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缓慢。
  骤然间,季不寄瞳孔一缩。
  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个子挺拔,顶着一头扎眼的金发,背朝着他越走越远。
  他条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喉结动了动,却没有迈开步子。
  旁边的学妹偏头朝他视线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道:“看背影挺像那位学长的。”
  季不寄“嗯”了一声,恢复成以往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坐了回去。
  “我认错人了。”他道。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黄毛了。
  学妹道:“说起来,最近是没再见过他了。”
  她上次见时恩赐还是吃烤肉那次,那位态度诡异且起死回生的学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身量过于高挑,以至于在抱起季学长的时候,让人产生了一种对方小鸟依人的错觉。
  而且他的举动是远远超出寻常男生间友谊的暧昧,对怀里的人占有欲浓郁得快要化成水滴出来了。
  眼瞎才会把他俩当成朋友。
  “学长,你有对象吗?”她装作随意地问道。
  季不寄不明白她是怎么跳转到这个话题上来的,否认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她睁大眼睛,猛地转向对方,似乎是想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些许说谎的痕迹。
  季不寄心事重重,仍在想着时恩赐那边遇到了什么意外,答起来心不在焉:“为什么要有?这种东西看起来有趣,但却会给人带来麻烦。”
  学妹附和着他的话:“是啊,谈恋爱就意味着有哄不完的任务指标,还得时刻怀揣着包容的心,学会妥协,顺应另一方。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另一个人几乎要霸占自己的全部精力。”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对方填满大脑,很麻烦,对吧?”她托着下巴,轻轻笑了下。
  季不寄一怔,看向她。
  “你们的相处模式可不像是朋友。”学妹小声咕哝了一句。
  这时,护士叫到了季不寄的号。
  他被带到了观察室进行麻醉,价值四十块钱的付费陪护帮他在门外签下知情同意书。
  季不寄躺在检查床上,安安静静地像一具尸体。他日常表现也像尸体,此刻却显得格外入味。
  护士跟他絮絮叨叨地重复了好几遍别紧张,季不寄更怕她紧张得给自己扎错地方。
  手臂一阵冰凉,随后意识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仪器的轰鸣声,和他在小木屋锯纸皮樱花树的声音有几分相像。
  来不及多想,他被一片黑暗吞没。
  *
  学妹在门外百无聊赖地等着。
  既然拿了钱,她做戏就要做到底,装作一副十分担心里边亲友的模样,从头到尾没碰一下手机。
  低头数着瓷砖上的砖缝,身前倏然被一道阴影覆盖。
  她挪动视线,意外看到了某个金灿灿的学长本人。
  “时?!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惊愕无比。
  怎么这人闪现得无声无息的,就像个幽灵似的,幽灵来之前好歹还知道闪几下灯泡,他倒好,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时恩赐环顾四周,目光停在女生手中季不寄的手机上,问道:“季不寄在哪?”
  他的头发凌乱,来之前似乎经历了一场超负荷的运动,狭长的柳叶眸像是被雨洗过,雾蒙蒙的,一眼看不到底。
  “季学长吗?他在做胃镜呢。”学妹道。
  所以东西都暂时放在她这边。
  “他又闹胃病了?”略长的刘海下,一双眉毛微微蹙了起来。时恩赐在走廊走了个圈,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着:“傻子,就是个傻子......”
  学妹听他熟稔的语气,探究道:“你好了解季学长啊,你们两个看起来很熟?”
  时恩赐在她脸上掠了一下:“认识快十年了。”
  学妹没想到他俩认识这么久了,单看季不寄的表现还真看不出来。她总觉得季学长对眼前这人,充斥着一股介于熟透了和有点生之间的矛盾感。
  硬要说的话,就是熟人微生。
  “麻烦你特意赶来这么一趟了。”时恩赐客气道,摸出手机,又问:“他给过你钱了吗?”
  “还有一半没结。”学妹诚实道。
  他怎么知道她是被花钱雇来的?
  下次这种情况,季学长直接喊他来不行么?
  时恩赐问:“差多少?”
  学妹一手比“2”,一手握拳。
  “码。”他言简意赅。
  学妹找出收款码,随即收到了200块钱到账通知。
  “嚯......”她小声惊叹。
  “好了,你可以走了。”时恩赐朝她道:“季不寄东西给我。”
  一段时间过后,时恩赐见到了病床上尚未醒来的季不寄。
  他面色惨白,唇色接近透明,在白色的病床上像片纸人。
  时恩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出气有进气。
  一旁的护士瞅见他的举动,不由道:“还活着呢,你放心。”
  时恩赐浅笑一下,俯下身仔细打量着季不寄的脸蛋,手又抚上他的额头。
  护士道:“没发烧,你放心。”
  她发现那金发年轻人死死盯着床上的病人不移眼,活像是被欠了百八十万担心还不上的债主,显得屋子里气氛有些诡异。
  “他就做个胃镜,麻药劲儿很快就过去了,你真不用担心成这样。”她道。
  “嗯。”债主沉稳地克制了一点。
  药效渐渐消退,季不寄脑子一片混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依稀窥见了一抹金色的影子。
  他伸手欲要去抓:“我的……太阳。”
  时恩赐的额发被他一拽,脑袋顺着力道凑了过去:“你要什么?要太阳还是要时恩赐?”
  “都要......”季不寄的语气含糊不清,似乎是在挣扎,又好像是在愧疚:“我把一切都毁了,他没有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