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韩意淮面红耳赤,却被她一句“卑鄙”骂醒了,慌忙辩解:“是你先亲的我,送上门的嘴巴我当然得尝尝,我是卑鄙小人,那你是什么,你瞧瞧你是什么?”
  他义愤填膺的。
  黄时雨发现自己正跨坐他腿上,顿时无地自容,“我,我站不起来,救命呜呜。”
  她的腿麻到现在,也不知怎么了。
  韩意淮不意竟把姑娘家惹哭了,连忙道:“别哭别哭,我不同你计较便是,你坐着吧……”
  这是坐不坐的问题吗?黄时雨涨红了脸,将重心放左腿,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
  “我帮你。”韩意淮轻轻握住她的腰。
  黄时雨怎么也没想到他忙中添乱,这厢好不容易站起又因他的手坐了下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
  韩意淮垂眸慢悠悠道:“你确定还要继续坐着么?”
  “不是,不是。”黄时雨委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右腿甫一恢复知觉便弹跳而起,仓惶后退,“不坐了不坐了,对不住了。”
  韩意淮笑了笑,“其实我真不介意的。”
  黄时雨如临大敌,又往后退了数步。
  韩意淮倾身向前,扯了扯衣摆,仍旧坐着。
  默然片刻,他抬眸看她,“咱俩现在不算陌生了吧,下回遇见可得好生看清楚我。”
  黄时雨“嗯”了一声。
  他又道:“明儿我接你去府衙。”
  黄时雨还未从尴尬中走出,嗫嚅道:“可是我从未去过京师。”
  府衙在京师,来回加起来怕是得半天。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韩意淮偏头看她,“方才你占我那么大便宜我都没计较,你居然害怕我。”
  黄时雨局促地捏了捏手心,红着脸道:“我,我也吃了大亏,彼此彼此,可不可以莫要再提。”
  “好。”韩意淮有点儿不虞,不过仍是耐心哄着她,“那你到底要不要随我去?机会只有一次哦,我也不是很闲谁都帮的。”
  黄时雨垂着眼紧盯自己的鞋尖,几度天人交战,终于点了点头,声若蚊吟,“我随你去……”
  韩意淮笑意加深,“嗯好,今儿就当你请过安,回去吧。”
  黄时雨一溜烟跑了。
  韩意淮重新往后靠在椅背,长舒了口气。
  他本意是想看女孩子激动之下扑通跪地给自己磕个头,这才弹了她膝间麻穴,未料戏弄不成反与她抱成了团儿,事情出乎意料地可怕。
  但也出乎意料地刺激,刺激到他当时就有了反应,幸好黄时雨没瞧见,也或许是瞧见了,但是不懂。
  黄时雨以为韩意淮扇子在衣袍里滑落,才撑那么高。
  回去之后,黄时雨躲在内室抱头。
  韩意淮吃嘴巴的举动着实吓得她魂不附体。
  而他也并未有想解释的打算,仿佛什么都未发生,照常与她说话。
  黄时雨都快要怀疑那段唇间纠缠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她想要画署的报名资格。
  她抱膝再三思量。
  迈入画署就能吃到朝廷俸禄,生活便也有了保障。
  一旦被阿爹随意嫁了还有和离的底气。
  再有出息一些的话,她还能售卖水墨,画员的水墨定然要比市井庙会上的书生来得金贵。
  再再出息的话说不定就能变成闻大人那样的女官。
  所有的锦绣前途都在画署。
  端看她能不能进去。
  韩意淮头一回与女孩子正式相约,心生忐忑,忐忑即生忧患。
  那是个说话做不得数的人,完全有可能突然告知他“不约了”。
  毕竟她与他算不得热络,难免生有防备之心。
  次日越想越觉得又要被黄时雨背约,韩意淮急匆匆来到黄家后院正门,透过车窗,那抹熟悉的娇影瞬间映入眼帘。
  她立于晨曦微露中,遥遥等待。
  韩意淮的眸光旋即就被点燃了,滚烫滚烫的。
  只见黄时雨的一张小脸被鹅黄褙子衬得分外明艳袭人,泥金绘彩的青纱帔子下一腰浅浅宝花绛纱裙,招风揽火的,把个小王爷的魂儿都要融化了。
  韩意淮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养气功夫尚未大成,黄时雨如期赴约早已令他心花怒放。
  他喜欢同她说话,心脏都跳得格外有力。
  韩意淮轻快下车,音色不禁比平日更显低柔,“你怎么就带一个丫鬟?”
  纯属好心多此一问,原以为她会多带几个再带个小厮。
  黄时雨坦然道:“我就一个大丫鬟。不过琥珀姐姐见多识广,认得府衙的路,此行极是方便。”
  表面上夸琥珀,实则警告韩意淮休要耍花招,自己的丫鬟可不是没见识的,若他去的不是府衙,就会被当场拆穿。
  琥珀偷偷打量韩意淮几眼,又垂下眼眸。
  韩意淮郁郁道,“知道了。”
  怎么把他想的那么坏啊。
  他是真心要帮忙的。
  不意黄时雨竟牵着自己丫鬟的手登了他的车。
  亲王的车驾岂是什么奴婢都能僭越的!
  肃王的内侍和宫女神色一凛,原想上前阻止琥珀,却见主子轻轻摇首,只好垂手作罢。
  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是旁人尊让他,韩意淮眼睁睁见黄时雨走在他前面,甚至连丫鬟也……
  他讪讪登车坐了进去,目光不期与黄时雨相抵。
  黄时雨对他一笑,犹若海棠醉日。
  韩意淮便恍了神,不由言而随心,“京师可有趣啦,等你考进画署我可以带你去看十锦亭的雪,元宵节的鳌灯会,顺便请你喝兰霜乳茶。”
  琥珀心惊肉跳觑着陌生公子对二小姐眉目含情,绵绵相视。
  黄时雨心向往之,脱口问道:“十锦亭,可是雪阳山御用围场的十锦亭?”
  简珣所赠的小札上有记载:天恩浩荡,赐画署雪阳山采风,众师生罔顾凛冽瑞雪,围坐十锦亭,俯瞰清川浩渺,慨大康壮阔山河。旁边小注——十锦亭,御用围场标志性建筑。
  韩意淮回:“嗯。”
  黄时雨道:“你连陆宴的名帖都有,所以你也是画署的人对吗?”
  而且在画署的地位绝对不低。
  韩意淮噙笑:“不是,我不在画署。”
  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墨宝,改日送我瞧瞧,说不定还能引荐你去清泉石上居。”
  这话实在诱人,但黄时雨也清醒得很,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更没有不需要还的人情。
  黄时雨摇了摇头,“拙作你想什么时候瞧都行,清泉石上居就不必了,即便托你的福混进去也不过图惹人生笑。”
  就连画署八字还没一撇呢。
  韩意淮益发觉得黄时雨有趣,“你倒是个通透的,不过想左了我的意思,我还尚未有权使令阁主,只是引荐而已,能不能成也得看他心情。”
  阁主的脾气,便是黄时雨这样的乡野小画师也略有耳闻,思渊所言倒也不虚,等闲之辈还真混不进去。
  清泉石上居不仅是天下名流画师之圣地,更是宫廷御用画师的采选之所,承担着宫城一年四季所有书画之责,更兼宣扬四海内外大康的文人才情。
  画员皆以墨宝陈列石上居为荣。
  黄时雨沉吟道:“阁主威名我在泽禾也略有耳闻,听说他性情乖张冷酷,曾于阶上肆意嘲讽前来求见的画师,甚至施以鞭刑,这……是真的吗?”
  韩意淮道:“是。”
  目光落在她唇上,又轻飘飘调开视线。
  这么恐怖的人担任阁主,究竟是画师的福还是祸。黄时雨不寒而栗。
  不过她的目标仅在画署,尚无入石上居的勇气,既然传说是真的,那就更没了勇气。
  韩意淮戏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画署吧,那阁主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可不像我既善解人意又怜香惜玉。你这张小嘴一看就不会哄人的,凑他跟前多半讨不着好,说不定还要被凑一顿扔回老家。”
  黄时雨轻轻打个冷战。
  韩意淮却从蹀躞带解下一只小荷包丢给她,“呐,给你。”
  黄时雨打开一瞧,竟是盒药香与花香交织的膏状物,莫不是唇脂?
  韩意淮指了指自己的下唇,“昨儿我就发现你这里撞破皮,涂它很快就能痊愈。”
  黄时雨两靥肉眼可见染上红晕。
  韩意淮全然不把琥珀当外人,口无遮拦道,“其实我锁骨也被你撞得有点痛。”
  始终端坐的琥珀早已瞠目结舌,骇然惊悚瞄向黄时雨。
  你俩的嘴和锁骨发生了什么?
  第34章 怜爱
  黄时雨的鞋尖悄悄碰了碰韩意淮的皂靴。
  快闭嘴吧你。
  韩意淮心头一突。
  侍从在权贵眼里就是个活的物件罢了,且还是私人的。
  主子和谁亲密瞒谁也不会瞒他们,亦没必要瞒。
  年轻的肃王一时没解过来,不过他理解成黄时雨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