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丐婆眼底掠过一抹阴鸷。
  小丫头不中用,红线团儿也乱得很,看她算卦老婆子如何强拆了。
  剪东面,割西面,再把中间扭成了一股绳。
  第33章 战栗
  简欣兰的泽禾之行非但未能如愿,反而令宋鸢与简珣产生了巨大隔阂。
  宋鸢来时有多欣悦回去便有多低落。
  十七那日突然主动请辞回京。
  程氏不咸不淡地挽留。
  宋鸢心底悲苦,年幼相识,长大一见倾心,却因变故断送前缘,原以为只要与心上人携手争取或许还有一线转机,无奈妾心如故,君心转移。
  宋鸢匆匆拜别表舅母程氏,假装没瞧见阿娘满脸的失望与不解,含泪撰写书信一份,托仆婢转交简珣。
  信中所书寥寥几行字:闻君有他心,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简珣坐在书案前,晨光落在他微凉的容颜。
  黄时雨报喜不言忧,一头扎进姐姐怀里给她看简珣写的放妾书,绝口不提两千两巨债。
  事情真的这么容易吗?
  姐姐微笑看着妹妹,天真无邪,明媚如此。
  黄时雨把头歪在姐姐肩膀,简允璋是君子,君子可欺以方,她欺负了他。
  两千两借出去不知能收回多少利息,她却一分也未许,甚至何时还清都是模糊的,因为很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那还许什么。
  而他也未揭穿她的自私自利。
  仅靠甜水铺子的微薄收入,便是不吃不喝生生饿死,黄时雨也无法一年内拿出三百两。
  幸而天无绝路。
  只要考进画署,成为画员,她就能得到朝廷下发的二百六十两贤才优恤金。
  先凑齐三百两再说。
  先帝崇文,大力推行诗画,举清泉石上居选贤任能,每三年一次大考,每届应试不下八百余人,中者却往往不足十人,因时间皆与乡试同年,被时人戏称小乡试。
  亦是布衣百姓跨越阶层的唯二捷径,仅次于科举。
  八百,比起科举考试的人数恰如九牛一毛,盖因画道极耗钱财,非家底殷实无法精于此道。
  不怪简珣评价黄时雨喜欢的东西太过烧钱。
  黄时雨自己也很纳闷,分明乡野出生,缘何就痴迷画道?
  仿佛与生俱来的,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她想起华山长有位画署的闻姓好友,简直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黄时雨有一肚子的问题徐徐图之。
  秋分回到甜水铺子,就开始认真准备蛋黄酥,小吊炉烘烤,酥脆入口即化。
  她都能想象华山长咬一口幸福地眯起眼。
  在成为画师这条路上,黄时雨可谓是习得一身五花八门的本领。
  天微亮她就巴巴儿的往书院赶,兴冲冲来到了华山长学馆,从门口探出半颗小脑袋。
  韩意淮正与华山长面对面下棋,余光一闪,嘴角溢出了笑意。
  他的目光投向她,眨了眨,似乎在说“看什么看”。
  黄时雨美眸微睁。
  “小丫头来啦。”华山长早就饿了,连忙招呼她。
  “华山长安。”黄时雨将食盒递与小厮,又对韩意淮道,“思渊兄好。”
  韩意淮颔首,看上去心情不错,忽然对华山长道:“现在我要把人带走咯。”
  华山长胡子一抖,“不行不行,你一个小子要带姑娘家去哪儿,多不合适。”
  韩意淮的笑意就淡了,捻棋抬眸。
  华山长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小声咕哝道:“她还不满十六,何必呢,殿下身边又不缺人,弄回去也只能当侍妾,把人小姑娘身子都糟蹋坏了。”
  “不是,您老在想什么,今儿她本就该给我请安,我能对她做什么。”韩意淮失笑道。
  大家都是男人,能想什么心里没点儿数吗。
  只不过华山长是老爷爷,已经对年轻小姑娘失去兴趣,只把黄时雨当小孙女看,但不代表他不了解肃王这个年纪的男子在想什么。
  韩意淮眉间隐现羞恼之意,神色也沉了下去。
  小王爷再和气也是小王爷,岂能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逆了心意,甚至妄自揣测。
  于是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独有的压迫力立刻显现,连门口的黄时雨都受到波及,如此低压令她周身不适。
  心道思渊也太失礼了。
  身为晚辈怎能如此直视长辈,不,那都不叫直视,分明是睥睨。
  华山长不敌,只好拿出气势压黄时雨,板着脸呵斥:“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回家。”
  可我还有好多问题呢?黄时雨不大情愿,却也是个听话的小孩,只好欠了欠身怏怏离去。
  韩意淮眸色凌厉,起身离开。
  华山长浅浅叹了口气。
  点到为止,既不能也不敢去拦肃王。
  黄时雨闷头往前走,还在想报名画署的事儿,得要册籍保人画押等证明身份的文书,那就不得不求助阿爹,势必也要暴露自己恢复自由身的秘密。
  有没有其他法子呢?
  原本今天就能问华山长,岂料半路杀出陈咬金思渊,害她失了问上一问的机会。
  又得耽搁三五日。
  想得入神,冷不丁就撞上一堵人墙,黄时雨怔怔然退后两步,“对不住……”
  她人钝钝的,痛觉似乎也比正常人钝一点,道完歉才去摸撞疼的额头。
  韩意淮忍俊不禁,“小木头,你撞到人也不知抬眼看一看撞了谁吗?”
  黄时雨蓦地抬首,“思渊兄?”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仿佛听见了她腹诽,韩意淮没好气道:“我发现你走路只管盯着脚下,常常瞧不见我。”
  “你方才不还在华山长那儿,早知你离开我就不走了。”黄时雨懊恼。
  “怎么,你找他有事?”韩意淮问。
  “那可不,天大的事!”黄时雨道。
  “问我呀,说不定我也懂。”
  黄时雨心头一亮,开始认真打量他,“其实能不能解倒是其次,关键得保密!”
  韩意淮举三指发誓:“保密,保管给你保密。”
  黄时雨觉得死马当活马医也未尝不可,况且他看起来就像见多识广的,便照实说了自己想报名画署却又不敢惊动家人,两下里为难,不知可有其他法子能行。
  她怕暴露自由身从而不自由。
  韩意淮以为她怕家人阻止画道。
  两下的认知都得隐瞒报名画署之举,倒也算殊途同归。
  韩意淮一手抱胸另一手支着光洁下巴,显然是在思索。
  黄时雨道:“要不你慢慢想,我先回去,明日再抽空拜见顺便请安。”
  韩意淮连忙攥住她纤细的腕子,“急什么,我只是在想用哪个法子才显得低调些。”
  黄时雨道:“能报上名不惊动我家人就行。”
  “跟我来。”
  她被他半拽半哄带回了舍馆。
  韩意淮走进书房,在书案下的暗格翻找,抽出一张名帖,抬眸竟发现黄时雨还站在门口,不由气笑,“你倒是过来呀。”
  黄时雨受不住诱惑,果然走到他身边,韩意淮两指夹着名帖晃了晃,“看见没,陆宴的名帖。我再带你去府衙补办一张册籍,加上这个,直接投递,连面试这一遭都替你省去。”
  当他说起“陆宴”二字,黄时雨已经瞪圆了眼。
  确实想另辟蹊径,但没想过思渊直接给她送终点了。
  有陆宴的名帖何止可以报名,连报名前的面试关卡都省了。
  不知省去了多少麻烦。
  “这……这,思渊兄大恩,小的没齿难忘……”她激动不已都有些不会说话了。
  往常也不是没激动过,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右膝莫名酸软,脚下又像是被什么绊了,总之站不稳,只能直勾勾扑向了恩人。
  恩人思渊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里,一脸无辜望着她。
  “呃。”韩意淮闷哼一声,与黄时雨抱个满怀。
  惊魂未定,黄时雨趴在他怀里扭头看向他,未料这样一个举动将自己的唇严丝合缝地贴上了他的。
  两人俱是浑身一震。
  黄时雨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想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就被吞没。
  反正亲都亲上了,哪能蜻蜓点水。
  韩意淮当机立断以掌固定她脑袋,索取那双饱满又柔软的唇。
  当湿热又陌生的气息完全笼罩,黄时雨瞳孔骤然放大,脑袋里的一根线也断了,浑身战栗。
  她想推他,却推不动,无论是双手还是舌都抵不过他,而他似乎也很喜欢她的“回应”。
  韩意淮竭力停下了这场惊喜地缠绵,贴着她的唇喘息,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被姑娘家这样感谢呢。”
  黄时雨抿唇从他身上撑起,大声控诉:“即便有错在先的人是我,那也是因为我腿麻站不住,并非故意为之,你本是受害者却趁机吃我嘴巴,你卑鄙。”
  还用舌在她口中……不让她好好喘气,因为太过陌生和震惊,她还没学会如何应对,黄时雨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