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黄时雨:“……”
  简珣慢悠悠道:“官阶也足足大了预期一级。”
  黄时雨满头雾水,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
  “有人在你出事当日就告发了德妃恶行,皇上提前知晓此事。”简珣鸦黑剑眉斜飞入鬓,那眉峰微挑,似笑非笑望着她,“我的计划是等德妃熬不住托人上门求和,没想到有人帮我把‘御状’先告了,有皇上出手,解决速度如迅雷。所以,那个殷勤至极,抢在我前头帮你的人是谁呢?”
  那日,梅娘在宫里定然还遇到了其他人。
  一个殷勤得唯恐她受了委屈的人。
  黄时雨裁纸的刀片抖了抖,“这我哪儿清楚,御花园那么多人,画署也那么多人,没准谁走漏风声,我早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简珣应是被她搪塞过去,收回视线勾了勾唇。
  黄时雨如坐针毡,裁了片刻的宣纸就借口犯困溜走了。
  可她忘了梅斋不是她一个人的地方,寝卧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没多会儿简珣就走了进来。
  黄时雨如临大敌,“你,你伤口还没好吧?”
  简珣缓缓褪下上衣,指着腹部浅红色的疤痕道:“已经愈合,明儿正常上衙。”
  黄时雨哑口无言。
  “不过,还不能受力。”简珣一寸一寸靠近她,低声道。
  黄时雨缩了缩,嗫嚅着,“不能受力,你干嘛还用这么大力气。”
  “我可以用力,但你不能乱动,知道不,蹭开了伤口会很麻烦的。”
  简珣将她摆成了自己喜欢的方式,抿紧了唇,幽深目光紧紧盯着她不安的后背。
  梅娘,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撒谎成性的人呢?
  可他到底还是心软了,将满脸泪痕的她翻过来,紧紧拥抱,一下一下亲着她的额头,湿漉漉的眉眼,冰凉的鼻尖,冰凉的樱唇。
  “好了,没事了,睡吧。”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黄时雨警惕地盯了他片刻,发现他果真不折腾自己了,这是他第一次半途而废,不欺负她。
  她抽泣了一声惶惶然睡去。
  第79章 香甜
  其实黄时雨睡相难以恭维。
  起初她心存提防,尚算收敛,如今在简珣怀里睡得多了渐渐本相毕露,总喜欢把腿搭在他腰侧……
  该搭的时候不搭,偏睡着时胡作非为。
  这也是简珣总喜欢搂紧了她的一个原因,防她胡乱伸腿踢到不该踢的。
  不过这个姿势委实害得人意飞魄荡。
  过两天哄着她试试。
  梅娘长得好看,熟睡的睫毛动也不动,小小的嘴巴却微微开启,简珣低头噙住。
  香。
  可她却像只睡不饱的懒猫儿,皱眉咂咂嘴,摇了摇头继续酣睡。
  简珣心里痒痒的,却竭力捺下满腹狂潮,归于平静。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一日两次都不嫌多,而他,饥五顿饱一顿的,便是饱最多也只是个半饱。
  为何梅娘对夫妻之事就不似他般热衷呢?
  是不是那个男人表现的太好,而自己粗鲁笨拙,被完全的比了下去……简珣幽幽望着怀中的黄时雨。
  在这种事上被比下去,几乎要毁了简珣作为男人的自信。
  他有些懊恼未曾提前与通房过招,练就一身本领在梅娘跟前逞威风,如今再练已经迟了,也不敢练。
  正六品的官阶,岂不是比简珣还要大半级,相当于一个泽禾县令。
  直到次日上衙的路上,黄时雨还摸着自己的青色官袍如梦似幻。
  她问简珣:“我现在算是上官吧,比你大……”
  简珣端坐如松,深邃目光迎着她,“是,黄大人。”
  一句话就能哄得黄时雨乐不思蜀。
  暂时遗忘了清晨问安时婆母沉重微凉的神情,那样的神情使她心底暗暗惊跳,欲言又止。
  黄时雨重新振作精神,马车甫一停稳,就搭着简珣的手下了车。
  周围偶有惊艳目光。
  不过如此明晃晃同乘,又明晃晃搭手,不难猜出是夫妻。
  皇城倒也有几对夫妻就伴当值,只不过没有简翰林这般殷切的。
  大摇大摆送去含光门,再返回安上门。
  新婚夫妇,真是一刻也离不得身。
  年纪再大些便会消停。
  却说这新官上任的黄时雨,无师自通行事低调,外面不比自己家,从踏进画署她就捺下了兴奋的尾巴,仔细抑制。
  一路上难免遇到画员,皆对她揖礼,她颔首以待。
  从正六品的诏侍开始,拥有独立的屋子,其实还是与袁艺学在同一个廨所,但黄时雨搬进了一间仅允许她当差的抱厦。
  此处原本充作书房,自去年人员变多就改成了诏侍的值房。
  新任的黄诏侍年纪不大,为人却温和有礼,对待女工和粗使婆子一如从前,不见半分颐指气使。
  婆子们暗地里夸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有涵养。
  作为诏侍,除却督导藏画楼录书的编纂与存科,还要参与重大活动的描绘记载,包括但不仅限于皇帝与贵族的肖像以及生活。
  尤其肖像这部分相当重要,不止宫里地位高的贵人,还有皇室宗亲乃至皇帝宠信的勋贵,每年都有特定的画署官员为他们作一副生辰肖像。
  所谓生辰肖像并不是在贵人生辰时画师跑过去现场描绘,而是提前画好。
  生活方面的话,皇帝曾一时兴起,对江南风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画署出动四十余人下江南,足足绘制了一年,才有现今的无价之宝《江南四时》。
  画师们的总花费远远小于帝王亲自下一趟江南,可谓利国利民之举。
  黄时雨有着毋庸置疑的绘画能力,但在画署算不得最突出的,比她厉害的大有人在,不过她的能力足以参与皇室的活动。
  今年静贵妃的生辰肖像点了黄诏侍,这是一桩巧宗儿,全因闻大人腾不出空闲,倒不是闻大人拿乔,而是她有更重要的人伺候——陆太后。
  借静贵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陆太后抢画师,非但抢不得还得好声好气叮嘱闻大人仔细地侍奉,侍奉好了有赏。
  且说这静贵妃素来不太喜欢男画师,活了三十余年的骄傲贵妃,哪能忍受普通卑微男子的打量,可又使唤不动小闻大人。
  贴身宫婢眼珠子一转,想起个当下最合适的人选,她向娘娘推荐了黄时雨。
  长相举止绝佳,画艺精湛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断不会污了贵妃娘娘的眼睛。
  画署能当得起如此重任的还真就是黄时雨最合适。
  也就静贵妃挑剔,换旁的妃嫔,多半选年纪大技艺精湛的男画师。
  所以这是一桩巧宗儿。
  静贵妃听了宫人的推荐,凝神思考。
  此时殿内有一名华贵的少女始终伴在静贵妃身畔,不是旁人,恰是静贵妃所出的懿阳公主。
  “黄时雨”三个字十分耳熟,这不是简翰林的内人么。
  懿阳想起了什么,神情倏然冷了下去。
  “母妃,儿臣也好奇女画魁,想必如当年的闻大人一般令人耳目一新,不若就试试吧。”懿阳道。
  不试试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女官。静贵妃并未考虑太久,点头应下了。
  刚上任就要负责静贵妃肖像,黄时雨有惊却无慌,在画道上,她的胆子比寻常人大许多。
  可她的能力也关乎着画署的能力,闻大人不太放心,倒不是她不信任黄时雨,而是新人乍一接触贵人都会手足无措,十成功力可能就只剩七成。
  况且贵人难伺候,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任由画师发挥,好一些的坐一会歇一会再坐一会,像静贵妃这样的,最多坐一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侍奉贵人的画师不仅要技艺还得记性好,需将贵人大致模样仔细记在脑海和纸上,回去再通过丰富的想象力画出一张肖似贵人又比本人更好看的。
  此中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宫里哪个都不好伺候。
  还轮不到画师挑三拣四。
  黄时雨早晚都得面对不同性格不同处事方式的,目下不过一个静贵妃,将来还有娴贵妃,乃至更高贵的皇后皇太后。
  领到差事,黄时雨先面朝宫城方向谢恩,又谢了前来传旨的内侍,最后再去闻大人跟前禀职。
  闻大人意味深长道:“这是个极好的锻炼机会,只要你谨守规矩,本分办差,将来可能无赏但也不会有罚。不过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精力应对,毕竟能在贵人跟前露脸的差事便是男画师也难得,做为女官就更难了,若不趁机留个好印象,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意味着正六品将是黄时雨仕途的尽头。
  不管皇帝有多重视画署,甚至允许女子充任官职,女官们也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女子就是比男子更难出头,简直难如登天。
  闻道芝道:“我同你说这么多,就是想你明白此番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