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宁燕略作思索,有了头绪。
  “只需破坏最关键环节就行。”
  “例如?”
  宁燕笃定道:“梅惊鹤的文士之道要在她亲手诛杀‘窃钩小贼窃国乱臣’才算成功,前者随便一个小贼都能替代,唯有后者是整个仪式最关键存在。此人必须是被她亲手斩杀。若此人被其他人斩杀、自尽,亦或者是名正言顺继承了王位,不符合‘乱臣贼子’身份,梅惊鹤的文士之道圆满仪式都算失败。”
  沈棠诧异:“就这么简单?”
  宁燕苦笑道:“正因为破坏极其简单,所以古往今来能圆满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无一不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圆满并非易事。”
  “也就是说,倘若我俘虏了吴昭德,梅惊鹤选择谁当‘乱臣贼子’,我就让吴昭德写诏书传位给谁,只要快她一步就是我成功?”
  宁燕颔首:“是这个道理。”
  又补充:“但也要防着她有多个准备。”
  哪个文心文士不是狡兔三窟?
  若是猜错了,赢的人就是梅梦。
  “嗯,赌一赌呗。”
  只要不是跟康季寿赌,她运气都不太差。
  尽管宁燕精神头看着还不错,沈棠仍旧催她早些歇息。待宁燕回到安置营帐,刚松开腰束,就有武卒送来一堆的物件。这些物件怎么看都像是甲胄,每一件都相当压手。
  宁燕捡起肩吞掂量一二。
  通过肩吞也能大致推断这副甲胄用料结实,全套有个五十来斤,标准的重甲,这还不包括武器。武卒送来的武器是一把过分长的刀,光是刀身便有宁燕一人高。送错了?
  这副重甲看着崭新,甲片连刀痕都无。
  应该是赏赐哪个武将,结果送自己这里?
  宁燕将肩吞放下,示意武卒将这口大箱子合上:“送走吧,下次莫要这般粗心。”
  尽管武胆武者都能化出专属武铠,实力到了一定程度,武铠的防御能力和灵便远胜工匠打造的甲胄,但不代表武将不需要甲胄,这种甲胄往往还被赋予特殊的荣耀含义。一副甲胄造价不菲,赏赐的甲胄能当做传家宝了。
  若让被送错的武将知道此事,怕是会不悦。武卒却道:“没送错,这是侍中的。”
  宁燕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武卒又重复一遍。
  宁燕:“……”
  除了这副甲胄和沉得惊人的武器,还有几本画工粗糙的册子。册子上的人只有简单线条,宁燕辨认许久才发现线条小人在比划招式。只看画工便知道册子出自何人之手。
  “这是?”
  尽管认出来了,但还是要确认。
  “主上亲手绘制。”
  军中文心文士人手一份。
  宁燕:“……”
  她脑子有些乱,需要捋捋。
  这事儿解释起来也非常好理解,简单来说就是敌人中间有个能力古怪的老登,为了不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大家伙儿要提前熟悉一下颠倒后的技能。宁燕作为文心文士也要学会上阵肉搏,这套甲胄是让她提前适应。
  宁燕:“……”
  沈棠笑得有些尴尬:“原先还担心颠倒后的武胆武者数量太少,图南赶来太及时了。你的剑术可比望潮他们好得多,说不定就指望你扛大梁,冲锋陷阵,先登斩将。”
  宁燕:“……”
  尽管文心文士的体质比普通人好得多,但不代表可以穿着五十多斤的重甲,提着四五十斤的大刀,上来就大杀四方。光是走两步,舞几刀,她就感觉内衫被汗水打湿了。
  “图南有研究那几本册子吗?”
  不过一刻钟,精致优雅的文心文士已是灰头土脸,额角不断淌下汗水,沾着灰尘在脸上留下一缕缕痕迹。甲胄无法像武铠一样收走,宁燕想休息就得要武卒帮她架着,减轻甲胄重量带来的负担:“册子是主上画的?”
  “是我潜心观察之后记下的招式。”问其他人阅读体验如何,无人搭理,“我打算取其精华,制成武技秘籍,必能名扬后世。”
  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武学神功神话。
  “……但打仗又不是对招式。”
  且不说主上的画工如何,单说这些招式对于阵前斗将也没什么益处,古往今来的名将少有以技巧取胜的。他们的杀招都是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本能,追求的是一击毙命。
  主上画的册子她感觉没多大用处。
  沈棠:“……”
  宁燕说着叹了口气。
  “那些文士言灵,主上融会贯通多少?”
  沈棠:“……”
  不用主上回答,光看她飘忽不定的眼神便知道主上也在摸鱼,像极了自家女儿仗着天赋惊人,学习速度快,有时学习一半就偷偷走神开小差。被抓个正着就心虚顾左右。
  宁燕用了两日功夫便基本适应重甲。
  尽管身法还有些笨重,但也有模有样,用白素的评价,宁燕的习武天赋可比顾池这些人好得多。教顾池几个能将她气出病,教宁燕就不用费心太多,不走武道甚是可惜。
  “若能文武双修就好了。”白素感慨。
  宁燕倒是心宽:“贪多嚼不烂。”
  她在习武速成班只待了两天。倒不是宁燕被调去了其他战场,也不是这个习武速成班最后没派上用场,而是她加入习武速成班两天“毕业”——只因吴贤给沈棠下战帖。
  沈棠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失态,脸上笑容都压不住了:“吴昭德终于憋不住了?”
  邀战,两军对垒。
  “怎么这般突然?”
  莫不是肚子里憋着坏?
  殊不知,吴贤这也是无奈之举。
  沈棠一个声东击西将他拖在这里,天海郡一半丢失,前去偷袭上南的兵马迄今还没好消息传回。他派兵去支援天海也被沈棠屡次阻拦。迄今为止,吴贤的损失不算多大。
  但,他的损失不大,不代表没压力。
  天海郡可是诸多高国臣子的老巢,当年辅佐吴贤的老臣基本都是出自这里。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祖祖辈辈的坟墓都在天海!一半祖业落入敌人手中,他们还能坐得住?
  更要命的是赵奉攻下一半天海就开始公报私仇,安排武卒在他们祖坟附近巡逻。
  这一举动就是示威。
  只要赵奉心情不好就能刨他们祖坟。
  一三五刨坟,二四六回填,让祖宗尸骨一遍遍“重见天日”!这消息是任何一个子孙后代听了要火冒三丈、三尸神暴跳的程度!
  “料他赵大义不敢!”
  刚收到消息,天海一系就坐不住了。哪怕理智告诉他们赵奉不至于干出这么畜牲的事情,但感情上又不敢赌。行军打仗挖人祖坟发财的事儿,哪个军阀没干过?吴贤以前不干只是因为他不缺钱,有钱祖坟又多归属于世家,犯不着为了这点儿收益得罪世家。
  “料他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你当现在还是逼死赵奉手足,将他家眷堵在府上屁话不说的时候?”赵大义不同本就出身草莽,跟天海还有仇,保不准脑子一抽就干了。
  “这、这——”
  出身天海的高国臣子哑然。
  赵奉最清楚如何撩拨天海这群旧同僚的神经,命人将消息大肆宣扬,明面打着保护世家祖坟不受盗贼侵扰的理由加强巡逻,暗地里干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世人最喜欢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他们自然不会将事情往好了想。
  一个个坐不住去找吴贤想对策。
  说是想对策其实就是逼吴贤出兵。
  将天海打回来!
  吴贤的意思则是再等一等。
  等上南消息传来,三路夹击更有胜算。
  他勉强将这伙祖坟即将不保的臣子安抚下来,只是还没安稳多会儿,天海又传来一则山体塌方的消息,塌方地点正是某个靠山面水的世家祖坟。要说这是巧合,谁信啊?
  不仅天海这群人不信,吴贤也不信。
  于是,他就被逼着出兵了。
  别看天海一系的影响力因为迁都导致的资源倾斜,以及吴贤的打压小了不少,但他们抱团之后依旧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特别是吴贤跟沈棠干仗这个节骨眼儿。吴贤若能对祖坟危机坐视不管,回头也不要怪他们出人不出力。话没说的这么难听,意思都是一个意思,吴贤的脸色刷得一下比锅底灰还黑。
  似乎没想到多年老臣会让他如此难堪。
  殊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天海一系的怨气更不是一日积累的。
  他们在高国的处境像极了当年的秦礼一系,为了牵制天海一系的人,吴贤提拔重用新贵。这些新贵没少给他们使绊子,一次两次还能忍,次数多了,摩擦矛盾自然升级。
  从高国定都到如今,积怨颇深。
  见吴贤对他们祖坟一事还无动于衷,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情急之下就说了重话。
  哪怕理智归拢后意识到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心虚又恐惧,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吴贤眸色阴沉看着他们,最终还是松口出兵,却无人能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