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就是,我想,你之前不是说我遇到意外,政府以为我死了,把我的户籍注销了吗?我想,以后我肯定是要出去工作的,做一个‘死人’毕竟不方便,我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带我去一趟办理取消销户的手续。还有就是,我想请问一下,能不能借我点钱买终端?等我工作了就会还你的,和房租一起。”
  祁洛身体一僵。
  他一直都在刻意忽略的事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摆在了他面前。
  林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刚被找到的时候状态那样差,即使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但偶尔还是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发呆,有时候会怔怔的,盯着虚空看很久,不知道精神方面有没有其他的创伤——他已经在联系这方面的专家了,但一时半会儿无法就位。
  比精神问题更严峻的是,她“死而复生”这件事。
  没有人能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还活着。
  没有人。
  但她又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样匪夷所思。
  ……会被政府抓走做研究的吧。
  所以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这件事。
  她必须和过去的圈子彻底割裂。
  坏人由他来做。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隐秘的欣喜。
  她现在只有他了。
  祁洛的眼珠迅速偏了一下,忽略了她的第一个请求:
  “想买终端的话,后天部队放假,我陪你去。”
  林星看着他,还在等他关于第一个问题的回应。
  祁洛却已经站了起来。
  “哎,等等,那取消销户的事情呢?”林星忙问。
  “……后天是假日,政府部门不上班。过几天再说吧。”
  他含糊地敷衍过去。
  林星不太喜欢身无分文的感觉,她迫切需要找份工作:
  “那我自己一个人去也可以的,就是不太认识路,又没有终端,那个,你明天能借我点钱,或者找个人陪我一起吗?等我找到工作,很快就会还给你的。”
  又是还钱。
  祁洛莫名有些烦躁。
  为什么总是想要还他钱。
  他能给她的只有钱了,为什么这么着急划清界限?
  难道没了记忆,他对她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不用着急还钱,我不缺。而且我最近也没那么闲,办事处很远,我没空陪你去。”
  他冷硬道。
  “我知道你很忙的,那,那能不能拜托莱茵陪我去?”
  林星知道自己事有点多,但这两件事实在一个比一个重要,她不敢拖延,只好小心翼翼地退而求其次。
  莱茵看着挺好说话的,做饭也好吃,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在林星的认知里,做饭好吃的没有坏人。
  “……”
  祁洛一时心中梗塞。
  他拒绝了她,她反而如此理所当然地求助于旁人。
  甚至是对她来说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可以吗?”她轻声确认。
  “随便你。”
  祁洛待不下去了,他无法直视她那双没有一丝爱意的、带着小心窥探,征求他意见的眼睛。
  他像条丧家之犬,从自己的公寓狼狈滚了出去。
  第15章 摆摊
  之后整整一天,林星都没见到祁洛。
  只有保姆来了一趟,打扫了房间。
  这个保姆并非祁洛在别墅雇佣的那个,而是个生面孔,姓刘。
  林星不想被闷在公寓里无所事事,打算出去走走。
  就算身无分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不需要钱也可以拥有。
  例如阳光,诗歌和大地。
  其实人只要这些就够了。
  她长在贫民窟,太知道如果一个人抛弃了物欲,可以活得多自在了。
  即使她身在充斥着利益交换的都市里,不可免俗地要为黄白之物奔波,也依然愿意相信,至少这三样东西会被平等地赐予每一个人。
  ……
  祁洛买的这套公寓所在的小区闹中取静,小区幽深,走出去直接就是市中心的商业街。
  听保姆刘妈说,到了晚上还会有夜市,十里步行长街,霓虹彻夜不熄,那里卖的食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刘妈见她打听这个,以为她是想出去玩,传达道:
  “祁先生吩咐过,如果您想买什么,直接刷这张卡就可以。”
  她递过来的,是一张黑卡。
  林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以为是普通的银行卡,但还是推拒道:
  “不用,我不是去购物的——对了,我想问问,在夜市如果要租个摊位,大概要多少预算啊?”
  保姆僵住了:“您……想摆摊?”
  “嗯。”林星有些骄傲,“我以前在贫民窟的时候也摆过摊,启动资金是贵了点儿,但只要做起来,日子就能好过许多啦!那时候我还养着猫呢,一个摊位就能养活我跟猫两口子!”
  刘妈心里直犯嘀咕,昨天祁先生才拜托她帮忙留意,有没有品相好又粘人的猫崽子卖,说是要送给这个姑娘的,到了晚上又突然说她猫毛过敏,这事就算了——既然猫毛过敏,那她以前养的什么猫啊?
  无毛猫吗?
  嘀咕归嘀咕,刘妈还是尽职尽责回答道:
  “您如果想知道的话,我会帮您打听一下。”
  林星连连道谢。
  其实摆摊并非心血来潮,第一,她有过摆摊的经验,第二,她现在急需靠谱的经济来源,但是她失忆了,也没什么学历,有许多工作都做不了,即使有,也多是日结,并不稳定。
  恰好楼下有夜市,这不是天降甘霖么?
  她得尽快经济独立,不能不清不楚地住在这里。
  不管是素未谋面的斯特菈,还是那个所谓的女部员,都和祁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据车从影和莱茵的态度来判断,他们并不看好她也搀和其中。
  好在,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加入,甚至在极力避嫌。
  她不是看不懂祁洛极力压抑的某些东西,但她只觉得困惑和惶恐。
  等刘妈走了,她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回忆起刚才的对话,忽然有些恍惚。
  好奇怪啊。
  不是刚跟祁洛说过,自己没养过猫吗?
  为什么记忆里,还有摆摊养活自己和小猫的印象呢?
  那只猫现在在哪里?
  被送人了吗?跑丢了吗?还是……死了?
  林星想不起来。
  不过,以自己的性格,如果要离开贫民窟来首都,肯定会把它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如果它是死了,那现在烦忧也无济于事。
  电梯到了。
  她深呼吸,摸了把遮住疤痕的口罩,踏入电梯。
  ……
  昨天从祁洛家离开后,莱茵晚上做了个梦。
  逼仄的电梯,人群如肉墙一般向他压来,肢体相贴,热得令人烦躁。
  有个女孩的温软身体嵌在他怀里,严丝合缝。
  她已经在尽力撑着电梯内壁,但是人群太过凶猛,她最后连脸颊都不得不挤在他坚硬胸膛上,慌得方寸大乱,小幅度挣扎着。
  他原本一只手虚握在女孩后腰,一只手环着她后脑,不叫她被人群冲撞到,可在一番拥挤挣扎后,那只滚烫的手掌不得不实实地贴在了她腰窝上,而按着她脑袋的那只手,也变成了主动将她摁在胸前。
  二人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
  他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的同时,心底又莫名有种将她摧毁撕碎,吞吃入腹的冲动。
  她身上衣物混着股橙花的馨香,偏要在此时作怪,轻缓又不容抗拒地钻进他的鼻腔来。
  莱茵煎熬万分,理智快要炸了。
  他生无可恋地睁开眼,在黎明之前最黑的夜里,望着天花板发了足足十分钟的呆,才平复了紊乱呼吸,最终低咒一声,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因为做了一晚上混乱又无序的梦,早上起来,他的精神萎靡得像是一夜未眠。
  梅尔先生在餐桌上看他这个模样,觉得稀奇:
  “臭小子,晚上做贼去了?”
  放在往日,莱茵肯定是要跟老爷子唇枪舌剑一番,今天却没了这个心情。
  他精神恍惚地把番茄酱往面包上抹,直到鲜红的酱汁满溢出来,沾到手指上,才慌忙将其放回盘子。
  梅尔先生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有些“少年人的小心思”,只当没看见,提醒他:
  “放了假就别在家待着,这是你毕业前最后一个暑假了,好好珍惜。”
  莱茵神思不属地嗯了声。
  他今天的预定计划是去自家店里打工。
  莱茵家有个不大不小的烧烤店品牌,加起来也开了五六十家连锁店了,在首都算是小富之家。
  只可惜莱茵对经营饮食店没有兴趣,一心只想从军,跟虫族斗智斗勇,去战场上释放多余的荷尔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