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疏遥一滞,他那句话的确不算个问题,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她抿了下嘴,不说话了。
  谢字卿站起身来,一伸手,那书吏也立即起身,吹了吹墨迹将证词递给了谢字卿,他翻看几眼对书吏道:“好了,去其他值房吧。”
  书吏应声退出内室,宋疏遥也站了起来:“谢侍郎问完了?”
  “问完了,宋娘子本来也不是罪人,既然事情清楚了也没必要拘着你,”他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些亮了的天色,“想必相府已经派人来接娘子了,我让谢平送你出去。”
  宋疏遥道谢,又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那件官袍,请求道:“侍郎大人,这件官袍我能穿回家吗,明日我洗了,待它一干,就立即给您送还回来。”
  谢字卿在考虑,他实在不想跟宋疏遥这样的女子扯上关系,她既名声不好,又是宰相的女儿,谢家从不结党,于情于理都不该叫人误会他们二人私相授受。
  “侍郎大人……”宋疏遥扯了扯他的袖子,她的眼睛因为一夜没睡熬得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
  “行吧。”谢字卿迅速抽回胳膊,答得很勉强,随后对着门口一请:“请吧宋娘子,天亮了,刑部烛火钱紧张,我这就要熄灯了。”
  宋疏遥行礼,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见谢字卿背对着她,已经熄灭了几盏烛火,昏暗中他的身形还是显得很挺拔。
  听见脚步声,谢字卿抬头,疑惑道:“还有事儿?”
  宋疏遥点了点头,深深呼吸几下,鼓足勇气问道:“侍郎大人,敢问您年纪几何?”
  “跟本案有关吗?”
  “没有,”宋疏遥摇头,“但是我想问问。”
  鬼使神差的,谢字卿答道:“二十二。”
  宋疏遥又问:“那侍郎大人有心上人了吗?可有婚约在身?”
  千想万想,谢字卿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问这事,她在红莲夜看美人,曾经又差点指婚给太子,现在还张口就说自己是贤王的爱妾,如此轻浮之人,如今来问他是否婚配,谢字卿的脸色立马就垮了,生怕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呵道:“谢平!谢平!”
  因为宋疏遥这位证人既重要又特殊,故而谢平一直在值房外守着,生怕隔墙有耳,谢字卿一叫他,他便听见了,三两步跨进室内,却见谢字卿偏着头不看人,颇为尴尬的样子。
  “堂兄……不是,谢侍郎,何事?”
  “请宋娘子出去,看着她上马车,不能有差错。”
  “行,”谢平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宋娘子请。”
  “等一下,”谢字卿终于又看向宋疏遥,“我想起来我那官袍要换洗,麻烦宋娘子脱下来吧,对不住了。”
  宋疏遥本想问个清楚,若是谢字卿已经有了婚约,那她绝对不能再来打扰,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也有点懵了,将那棉袍脱下来搭在衣架上,小声道:“明白,还是多谢侍郎大人。”
  说罢便往门外去,哪知谢平爽朗道:“嗨,那就穿我的呗,”他又从衣架上取下另外一件棉袍塞到宋疏遥手中,“天寒地冻的,哪能让宋娘子冻着,走吧,我送你。”
  谢字卿简直快被谢平气晕过去,宋疏遥却无法得知他的心思,穿上谢平的棉袍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关于这件衣服,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穿一件棉衣。
  走出刑部大牢的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明明是眼前一亮,可却好像走进了极浓重的黑暗里,眼睛被光一晃,霎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闭着眼,耳鸣了一阵。
  谢平安抚她:“不用怕,缓一缓就好了。”
  她点头致谢,脚步却没停,双脚发麻,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鸟儿在叫,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什么话,她听见风声,树声,树梢上积雪扑簌簌下
  落的声音,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劫后余生。
  刑部的院门外堆着事十几辆马车,都是家里来接人的,宋疏遥抬眼就看见了宋世群,他穿着紫色官袍,好像刚下朝归来,一双眼睛又红又冷,宋疏遥心中一热,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下来,踉踉跄跄地冲着宋世群跑过去。
  谢平笑道:“慢点跑,小心摔了。”
  小蝶看见宋疏遥的身影,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在刑部门前嚎啕大哭,她赶紧上前掺住宋疏遥,把她架到宋世群面前。
  宋世群的脸色依旧那么冷,本来在赶来的路上心中演练了无数次,见到宋疏遥后先给她两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可当真见到她时,忽然什么也说不出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将怀中一直焐着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一言不发就要上马车。
  没等他上去,只听扑通一声,宋疏遥就跪下了,小声啜泣道:“父亲,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雪地里,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宋世群的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别哭了,伤着了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宋疏遥也不知道自己伤到了哪,反正全身都疼,啜泣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刑部的大人都很好,没人为难我,我这条命还是谢侍郎救下的,改日定要登门道谢。”
  宋家和谢家从不私下往来,一直心照不宣的避嫌,可不成想因为这件事有了些交集,宋世群的面色说不上好看,却稍稍缓和了些:“知道了,快回家看你母亲吧,她听说你遇刺了,昨夜就哭晕了两次。”
  到了相府,仆役在院内放了两串鞭炮,宋疏遥的母亲林韵正在祠堂烧香,乞求列祖列宗保佑,听见响动跑出来,抱着宋疏遥大哭一场。
  皇上听说这次遇刺的人中有中书令的女儿宋疏遥,很是关切,派了几位太医过来诊治,所幸都是小伤,开了药又嘱咐她多多休息,没几日便能好了。
  薛冷竹和一众好友也赶来府上看她,她连着吃了两桌酒席,送走好友时天都黑了,这才收拾收拾,回房禁足。
  她被禁足三日。
  第5章 推心置腹他们现在已经上了一条贼船……
  宋世群对她可以说得上纵容,连命都差点丢了的事,竟然只是禁足三日,而不是三个月。
  禁足这三日除了每日辰时侍奉母亲,其他时间都被锁在房中,不能外出时她便整理新的文章,将谢字卿的一言一行记录在书册里,新作的灵感源源不断。
  宋既安今日有空,给她送饭,站在窗下敲了敲窗子,宋疏遥便把轩窗支了起来,冲他笑道:“兄长来啦。”
  见她从早到晚都伏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宋既安瞥了一眼,问道:“写什么?认罪书?”
  “我可没罪,连贤王殿下都去红莲夜喝酒,谁能说这是不正之风,我不过是平平无奇一个客人,被刺客抓住差点死了,我才是苦主不是,”她接过食盒,又低声问道,“兄长,贤王遇刺一案有消息了吗?”
  “没那么快,这事儿怎么定性,还要看刑部怎么办,”宋既安倚在墙边:“这里面水深得很。”
  一听刑部宋疏遥眼睛一亮,趴在窗边笑道:“等明日解了禁足我要去趟刑部,正好打探打探消息。”
  “去刑部做什么?”宋既安揪住她的发带,“你刚进刑部受了审,刑部那群人看证词,即便没事都能看出点花样儿来,你还不躲着点。”
  “诶,放心,证词上我没留下把柄,”宋疏遥把发带扯回来,“我去刑部还衣服,谢平谢员外的官袍还在我这,而且我也该当面感谢谢侍郎的救命之恩。”
  说到谢侍郎,她会心一笑。
  谢字卿这个人颇有些复杂,他年少有为,风华正茂,眉眼中是眼藏不住的春风得意,可他又心思深沉,老谋深算,跟他说话,宋疏遥不得不处处提防,生怕一个不经意就被他推到阴沟里去。
  可她天生对这种错综复杂的感觉着迷,连带着谢字卿这个人,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探究一番,她想,一定要认识他。
  宋既安笑了一声:“怎么,你又看上谢字卿了?”
  谢字卿老谋深算,宋既安也是个人精,她刚开个头就被猜中,反倒让宋疏遥不敢往下说了。
  “没有没有,”宋疏遥立即否认,“就见过一面,怎么就看上了,只是想当面道谢才不失礼数,没有旁的。”
  宋既安在御史台,谢字卿在刑部,如遇三司会审的案子,两人没少搭档过,算是熟知,只是宋家和谢家都避讳结党之事,有意避嫌,因此两人私下里也不算亲近。
  “哦,”宋既安装腔作势地应了一声,直起身拍了拍掌心在墙壁上蹭到的浮土,“没看上就行,镇国公府我去了,在门口道了谢,谢礼人家一样都没收,谢字卿连酒都没请我进去喝上一杯。”
  说完他还怕宋疏遥听不懂,又补了一句:“他这个人过于洁身自好,结亲在他看来就是结党,别在没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否则有你好受。”
  谢字卿的意思就是不领情了,公事公办谁也别跟谁扯上关系,宋既安实在担心自己这个贪图美色的妹妹,她不算个洁身自好的,名声在外,谢字卿必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这话不好听,宋既安也不好说出来。
  https:///yanqing/01_b/bjzf0.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