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柳舜华在众人催促下,转身去了屋内,换好婚服出来。
  才一出来,柳棠华便惊道:“这也太美了吧,姐姐。”
  孙姨娘左右看了一圈,赞道:“难得如此合身,这婚服一穿,头冠一戴,宫里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说者无心,柳舜华听着,脸上不觉飞红。
  贺玄度从未找人帮她量过尺寸。
  她想起那日芦苇荡内,他用红绸覆上她的眼。难怪那日她总觉得他的吻似乎格外绵长,手也没那么老实。
  原来他从那日便开始帮她准备婚服了。
  柳舜华摸着喜服,低眉浅笑,心口浸了蜜般酥软。
  上林苑几日,先是遇险,又得知贺玄度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此刻,穿上婚服,她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她真的是要嫁给贺玄度了。
  贺玄度大约是在忙婚礼之事,接下来几日,柳舜华都未见到他。
  不过,他人虽未到,每日的吃食倒是变着法的送,试图告诉柳舜华,他人一直在。
  柳舜华怕吃胖婚服不合身,努力克制住,管好嘴。
  东西最后都到了柳棠华肚里,
  不过短短几日,小脸又圆润不少。
  几日未见兄长,柳舜华抽空去找了他,问了上林苑刺客之事。
  柳桓安却道,刺客身份已经查明,是燕王的人。
  柳舜华不信,燕王此前开罪先帝,被罚去燕地多年,国中从上到下都是先帝的人。虽说先帝驾崩,但燕王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众人一一收服,并将手伸向上林苑。
  柳桓安却道他自有分寸,让她安心备婚,别总想这些事。
  柳舜华本想与兄长聊聊妉柔郡主之事,但见兄长一边要忙政务,一边又要操持她的婚礼,实在不忍让他烦心,只好将满心的疑问压下,等待何时时机再与他详谈。
  迎娶的日子越来越近,柳府上下热闹无比,柳奉亲自指挥仆从将红绸花挂在正厅,庭院内窗扇上,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
  四下里张灯结彩,一到晚间,红绸映着白雪,美得让柳舜华有些陌生。
  比起柳府,丞相府也毫不逊色。
  贺留善虽不喜贺玄度,但有老夫人在,又为了相府的面子,自然也是为婚礼做足了准备。
  朱门之上,鎏金喜匾高悬,大红灯笼黄色流苏低垂。屋檐下挂满喜绸,庭中玉兰之上悬着红绸花、梅树挂上绛纱灯,照得雪地如铺红锦。
  贺玄度院内,更是喜庆,凡入眼之处,必见喜色。连绿玉与那只笨丫头大鹅都被洪声按住系上红绳。
  周松看着院内花红柳绿,五光十色,只觉得眼睛吵得狠。
  贺玄晖下了朝,瞧着满院红彤彤的喜字,胸中没由来有些憋闷。
  风吹着树枝上未系紧的红绸飞来,飘在他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
  下一刻,他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把拽下红绸扔在地上。
  丁宝吓了一跳,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贺玄晖捂着头,拼命将脑海里奇怪的画面甩出去。
  他又看到无边的大火,火光旁站着个顶着红盖头的女人。
  风吹着那盖头飘来飘去,他就是看不到她的脸。
  他闭上眼,恢复平静,“无事,就是太累了,走吧。”
  黑色鹿皮靴踏过,红绸飘飘晃晃,很快陷进泥污中。
  十一月十三,婚礼前两日。
  柳府上下已装点完毕,嫁妆也已全部清点好,只等婚礼的到来。
  上林苑分别后至今,依旧未见到贺玄度,柳舜华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她坐在窗前,开了一条缝透气,纸上写写画画,一堆话想要同他讲。
  落笔却只有三个字:贺玄度。
  她垂下眼眸,盯着那三个字发呆,也不知道贺玄度此刻在做什么。
  狂风骤起,猛地吹开半扇窗棂,案上的纸张被吹得四散,几张被风掀起,倏地飘出窗外。
  柳舜华忙手伸出窗外去抓,突然一顿,整个人呆在原地。
  灯火摇曳间,那人身披月色而来,玄色狐裘上沾着霜雪,闲雅潇洒,飘然出尘。
  他将手中的纸递过去,低头浅笑,“蓁蓁,可是在等我?”
  第81章 第81章大婚
  隔着风雪,柳舜华呆愣愣地看着贺玄度。
  月色下的他,嘴角一抹笑,清冷又温柔。
  柳舜华恍过神来,接过纸张,推门出去,一把将他拉进屋内。
  狐裘上的雪落地化成水,滴落在地板上,湿漉漉一片。
  屋内温暖如春,靠墙博古架上放着各式的小玩意,几本书零星放在其间。
  一进屋便闻到阵阵幽香,贺玄度一抬头,正看到窗边案上瓷瓶内插着一枝梅花,那梅花瞧着甚是眼熟,像是他在上林苑送她的那枝。
  里间是柳舜华的闺房,隔着帘子,影影绰绰。
  贺玄度脸上突然一热,压下嘴角,“我就这么进来,不太好吧。”
  灯影昏黄,柳舜华踮起脚尖,抬手为他拂去满身风雪,低眉一笑,“人都进来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不妥。”
  手拍着他的狐裘,密密麻麻地落在身上。隔着厚厚的衣袍,贺玄度却仿佛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浑身酥麻。
  贺玄度垂头,睫上雪色渐融,“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我知道。”柳舜华想了想,又问:“冷吗?”
  贺玄度摇头,“不冷,为了见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上林苑归来,先是嘱咐暗探看好刺客,与九生共同商讨下一步计划,又要盯住府内大婚事宜,这些时日,他几乎未好好合过眼。
  满身的疲劳,这刻烟消云淡。
  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该有多好。
  柳舜华将他拉到炭火旁坐下,“天寒地冻的,你的腿还未恢复,往后……”
  话未说完,她就笑了,“往后,你倒是不必再这么偷偷摸摸了。”
  贺玄度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语调慵懒,“是啊。”
  外头大红灯笼照着,映得屋内红彤彤一片。
  贺玄度坐起,笑问:“蓁蓁,你紧张吗?”
  柳舜华倒茶的手一滞,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她看着院内的布置,屋内的大红喜服,贺玄度每日送来的点心吃食,满心只有欢喜,毫无上辈子嫁人时的忐忑与不安。
  她将茶递过去,反问他,“那你紧张吗?”
  贺玄度接过茶,淡然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婚房布置得很好,傧相是刘长临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祖母很开心,一直等你过去陪她。还有,绿玉学会了一句新词……”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拿在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茶盏碰着茶托,在黑夜里叮当作响。
  柳舜华低头捂嘴轻笑,止住了笑,上前抓住他的手。
  “贺玄度,别紧张。”
  贺玄度觉得有些丢人,嘴硬道:“天实在太冷了,手都有点抖。”
  柳舜华笑笑,也不拆穿他。
  静坐片刻,贺玄度看外面雪渐渐停下,起身道:“蓁蓁,我要走了。”
  柳舜华转身进屋,拿了一顶做了许久的暖帽出来。玄色织金锦,帽缘镶银鼠毛,与他的大氅很相配。
  贺玄度太高,柳舜华方将帽子举起,他便自觉蹲下身来,半跪在她跟前。
  夜雪初霁,映着他暖帽上一簇银毫,熠熠生辉,活脱脱一个翩翩佳公子。
  柳舜华笑道:“你戴上,真好看。”
  贺玄度起身,抓住她欲收回的手腕,将她带进怀中,“蓁蓁,能娶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柳舜华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跳动的声音,温声道:“贺玄度,我等你来娶我。”
  ……
  临近冬至,岁暮天寒,柳舜华觉得这一日的夜,格外长。
  第二日天一亮,柳舜华早早被叫了起来。
  推开门一看,雪已经停了,庭前一片澄净,天色湛蓝澄澈。
  内外院一阵嘈杂,脚步声声不断,丫头小厮跟着管事人忙得团团转。
  孙姨娘带着人过来帮忙梳洗,妆容繁复,柳舜华坐在绣凳上,一坐便是半个时辰。柳棠华怕她饿着,不时投喂她几口糕点。
  糕点是从凉州千里迢迢送来的,陈茵的点心铺子已步入正轨,蒸蒸日上,人根本走不开。外祖年事已高,不宜奔波。柳舜华便没让他们来送她出阁,何况她婚后便会回凉州,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柳奉抽了空,跑到后院。原本只是想看看女儿,谁知一进屋,见柳舜华穿着喜服,端坐在那里。想到她马上就要嫁人,离开柳府,立时有些绷不住,眼泪哗哗地流。孙姨娘怕他惹得柳舜华哭花妆,赶紧将他拉到一边。
  柳桓安差人催了几次,他才擦干眼泪去前厅接待宾客。
  等到快晌午,柳舜华终于收拾好了装束。柳棠华激动不已,不知要怎么表达她美到何种程度,伸手把镜子递过去让她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