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赎罪?”
  “啊对,鼓励了一个恐怖分子的崛起。”她充满遗憾地摇头。
  “您说的……不会是伏地魔吧……”
  “他现在还用这个名字吗?梅林的袜子,他这糟糕的品味几十年如一日啊——”
  “天啊!那个闻风丧胆的恶魔、你原来还是极端的纯血分子吗?!”
  “唉,说来羞愧,年轻时不懂事,总之一切都很复杂。”
  “那你倒是一次过详细地说完呀!”
  “喔,我看今天不太行,快看,雪山在崩塌呢。”
  埃尔弗里德才转过眼,惊恐地发觉周围的环境正在分崩离析——
  “虽然是假的,但属于你精神状态的体现。”她漫不经心地解释,“你的精神不稳定,我没办法告诉你剩下的事。”
  “为什么?”
  “亲爱的,我只是在执行生前的我留下的指令。”她无辜甚至有几分委屈地说:“就跟麻瓜的计算机程序一样——”
  “我不需要你和我普及麻瓜的知识,我从小在麻瓜世界长大!” 埃尔做不到镇静,忍无可忍地怒道:“你要么现在说清楚一切,要么你永远别指望我会回来——”
  对方只是从容地冲她微笑,下一刻整个记忆搭建的场景坍塌成废墟,人也化成烟雾消失不见,仿佛从冥想盆中抬起头,大叫着伊奈茨名字的埃尔弗里德苏醒过来、打了个激灵回到现实,宿舍静静悄悄,她失神地盯着深红的天花板,无力感再次裹挟住自己的内心。
  上帝……这简直是疯了才会有的状况……!她多希望那些话是伊奈茨·弗利满嘴跑火车胡说的!
  不,她决心再也不要管上一代人的破事了、她什么都不会再好奇!
  这一堆不堪的信息她连告诉莉莉的脸面都没有。
  到波特家前,西里斯要回阿尔法德家一趟,今年给韦勒克的圣诞礼物他得重新选购,因为他几个月前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最迟会在学期末前和她在一起、早早准备好了一条昂贵的项链。
  以朋友身份送太正式的礼物不合适,他得想办法选点别的了。
  忙疯了同样忘记准备礼物的埃尔弗里德和他一块行动,相较波特家、阿尔法德家附近的商店比较多。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阿尔法德恰巧没出门,他第一反应是出息的侄子在女朋友来见自己,正想恭喜两句,站埃尔后面的西里斯不停使眼色做手势,才知道原来是高估了这小子。
  “不用拘谨,当自己家就行。” 阿尔法德特意热切地招呼她,“想喝点什么?”
  埃尔弗里德礼貌地回答热茶就好。
  西里斯正忙着给暂时存放在舅舅家的一大堆要送人的礼物包装,他整理缎带和蝴蝶结的魔法用得很差劲,她看不下去,拿自己的魔杖帮了帮他。
  “谢谢……对了,你有没从那只手表中找到什么头绪?” 他随意拣了个近期她最重视的话题。
  在唯独知晓她不可告人苦恼的朋友旁边,埃尔弗里德不再掩饰坏心情,不悦地抱怨道:“伊奈茨·弗利说了跟没说一样,你能想象吗,一个不折不扣的话痨会是我的亲生母亲——”
  “哐啷”一声,西里斯没来得及笑,背后传来茶壶和陶瓷杯掉地上破碎成片的清脆声响,埃尔奇怪地抬起头,俩人看着不远处正从厨房出来的阿尔法德像被人当头浇了刺骨冷水、震撼得目瞪口呆。
  “你是伊奈茨的女儿……?”
  这是他的声线还发着抖就问出的一句话。
  两个年轻人不明所以,埃尔弗里德搞不懂阿尔法德的反应,不自在地答道:“对。”
  “她……” 阿尔法德怅然所失地自顾自点头,“也对,她是很喜欢小孩子……噢,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些惊讶,上学时我们是朋友来着,她就比我大一年级。”说罢苦笑了笑,假装镇静,“毕业了联系比较少,没冒犯到你的话、方便了解你的父亲是?”
  “阿尔——” 西里斯都觉得问这种话很冒犯,他正想阻止自己的舅舅,埃尔弗里德却悄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没关系。
  “亨德里克·阿德勒,不知道您是否听过。” 她犹豫了半秒,就冷静地接着说:“他们是朋友,并没有结婚……而我,是他们研究无性繁殖项目的一个成功样品。”
  在此之前西里斯只知道她的父母是养父母,却并不清楚详细的状况,她这一说,在场的两个听众都控制不了哑然的神色。
  “孩子,感谢你愿意平静地告诉我,这很难得。” 阿尔法德起初的顾虑烟消云散,如释重负地随口道:“你母亲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聚一聚。”
  埃尔错愕地愣了愣,缓慢地说:“……您不知道……她去世的事吗?”
  “你说什么?”
  “她死了,在十几年前。”
  “谁?”
  “伊奈茨,伊奈茨·弗利十五六年前就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令人钦佩的是他脸色明明苍白如纸,没有一丝活人神采,如浸泡在水底好几天的死尸,却依旧具备强撑着没有倒下的意志力。
  “这……我也不知道原因。” 她尴尬地说:“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我是养父母养大……”
  他们并不像两个理应相熟的存在的对话。
  死寂沉入空气大半晌,时间似乎被冻结,突然阿尔法德捂住脸失声哀嚎——
  在这个瞬间埃尔弗里德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般悲痛欲绝的人,好比烈火酷刑、他遭受着极致痛苦的折磨,巨大的创伤面前眼泪不可能立刻流出来,却连站的力气都被剥夺、犹如抽走丝线的木偶跌倒在地,西里斯赶忙去扶他、被一手推开,嚎叫声蓦地止住,他像被打了镇定剂、整个人僵硬地摇摇晃晃站起身,在两个年轻人害怕的目光中,他抬起死水似的灰蓝眼:
  “……我有紧急的事先要去处理。”
  说罢就若无其事地走至门口。
  见状,西里斯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快步跟上前去,回头叮嘱她说:
  “你先留在这,我很快回来!”
  “……好,你去吧。”不想显露出被吓到退缩的懦弱,她坚定地点了下头。
  门外大雪纷飞。
  今晚是平安夜。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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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半个多小时她等到了西里斯的电话,后者让她可以先通过壁炉去波特家,对阿尔法德的情况比较担心、他可能最近都没法过去,不过目前一切还好。
  她从善如流地答应并且安慰了一下对方。
  “……也不算什么,事情总不能永远顺利。”他淡淡地说。
  “无论如何,提前和你说一声圣诞快乐。”她苦笑道。
  “圣诞快乐。”
  拜访别人家按礼仪不该空手去。埃尔出门凭借大概的方向感找了找路,正想在附近街区的商店选购一番,路过报纸亭看见宣传的色彩绚烂影视杂志,她裹紧大衣随意拿起一本看看,旁边堆着的黑白报纸标题及正文内容映入眼帘——
  “……爱尔兰共和军1再向英国政府抗议竞选事宜,12月23日凌晨2时17分伦敦东区街头引爆车辆,确悉死者系爱尔兰选区发言人代表艾利·尼夫、住房改革政策小组助手休·罗西……”
  捕捉到熟悉的关键词,她的心止不住狂跳,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电话亭就在隔壁,她犹豫着,手套底下手背在冒着冷汗。
  直觉往往是如此奇妙,快把报纸盯出个洞来,心中明明想的是自己跟他们越少关联越好,脑子却开始将红色的电话联想成血液,她沉重地呼吸了几下,终于还是拿起它、拨通家里的号码。
  没人接。
  第二遍,第三遍。
  耳边嘟嘟嘟的机械音色不停地响,她怔了几秒钟,往瓦伦娜的私人工作室打。
  为什么没人接电话?
  七十年代末尾电话有了信箱功能,只可惜还没出现便携电话,她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这时,一个让她赶快回家的劝诫在心底不断重复,她不敢再踌躇,匆匆拦下了一辆骑士公交、这个她最不喜欢的交通工具,但今晚她没闲心抱怨快把她五腹六脏甩出来的乘坐体验,科克沃斯转眼就到,脚步不稳地向前走,两侧昏黄的路灯竟令她在家的沿途感到恐惧。
  从窗外看进去家中一片漆黑,门也好好锁着,按了几次门铃无人应答,她坐在门外冰凉的台阶上,风雪呼呼作响,邻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是触景生情、而是不安的感觉愈加浓烈,她双眼不知不觉间已噙满泪水。她突然很想念韦勒克夫人和韦勒克先生,尽管一开始是名义上的父母,到真正黑暗降临的这一天,她发觉她已经把他们当成最亲的亲人,血缘与谎言在情感前都能被算作插曲,好几个月前她不该对着他们说那些话的。
  夜晚的车辆很少,冻僵的眼皮下视野变得模糊,出租车过度曝光的车前灯打落下来、在沥青马路投射出惨白的光影,看清下车的人她撑起发麻的膝盖两三步走上前抱紧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