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贝拉和小巴蒂尊敬地行礼与落座。会议正式开始。
  纵使政治上的协商合作终结,国际文化层面上的火龙交流活动照常举行,今年的主办方是距离仅几百公里的爱尔兰,西班牙派遣的驯龙师和研究员将在后天抵达利默里克。
  为惩罚马德里巫师早前想与魔法部缔结反击联盟,伏地魔固然会借本次契机发动袭击,证明他权威的不容动摇。
  活动中心就在利默里克附近聚集麻瓜住所的地区,意味着这将是一轮散播虐杀的狂欢,座位上的食死徒已跃跃欲试地拍着桌面争先报名,竟没有一人质疑这种跟笼络人心完全背道而驰的荒谬决议,魔法即强权的观念无孔不入。
  至于自己的处境,埃尔弗里德清楚迫使她旁听的用意定然不是好事。
  定夺的四组人分别是贝拉特里克斯和雷古勒斯,罗道夫斯和其弟弟拉巴斯坦,威尔克斯和穆尔塞伯,小巴蒂和她——看吧,埃尔弗里德就知道这是在先发制人地送她去死,并且是当着大众的面在污名中丧命,其次若她能好运活下来,才是随即面临尔后的正题、伏地魔留给她所谓暂时不杀的理由:“‘韦勒克小姐’,你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够资格越过门槛当我的幕僚,食死徒的身份是可遇不可求的贵重,在参考过外界给你的评价,我倒能勉为其难一次,但是那些你给大众注射的精神毒药,如何弥补——我要你推翻自己的全部论调,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那全是泡沫。”
  ……是要她解构先前的所有。
  解构从前精心的堆砌,却跟德里达主动解构福柯、胡塞尔等他曾受教于的前人思想不同,她既没有同等的天赋也没有批判“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才能,重中之重是她缺乏的主动性、缺乏学者的身份认同感,只能笨拙地按照对理论的浅显理解,对曾经她撰写的文稿进行解构,尽可能详尽地围绕文本的形式,破译其内在冲突的规律、异质与矛盾,转变哲学是理性思维的念头,促使文学对它的取代,靠近哲学的边缘发掘神话中心的意义,在概念中找到哲学对修辞和隐喻的依赖,在此语境下基本的二元对立不再发挥作用,文本的一行行文字具备的多意性、非指涉性,让“异延”成为可能,写作是本质不以作者意愿为转移、消解一切对立与区别的意义流动型过程:若作者对词义作出明确界定,词语却生出混同的意义,若把意义限定在逻辑的范围中,词语却在逻辑以外形成了隐喻,“文不逮意”,“言征实而难巧”,她没法确定自己能否做到这项风险极大的指令,如此打破前头精心构造的理念,立场自相矛盾,或许她会是失去读者信任的失败者 2
  “……我清楚了。” 她机械地回答,旁边的贝拉低低咳嗽几声,她的眼神像夜雨后的林地,黯淡无光的沉寂,“我清楚了,‘先生’。”
  “你听起来像个政客。” 他轻蔑的嘲笑十分刺耳,食死徒们跟着夸张地哄堂大笑。
  会议继续,他接着发号施令:“西弗勒斯,这次小小的偷袭就用不上你了,你的任务更要紧……从即日起,我会远行一段时日,巴蒂,雷尔,卢修斯,着重留心你们的标记,我不喜欢等待。”
  “是,主人。”
  散会后西弗勒斯·斯内普单独给黑魔王汇报在霍格沃茨的工作。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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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为了莉莉向邓布利多告密预言之子选的是波特的儿子,他承诺的交易令他的大脑封闭术永不敢松懈,命运的戏弄与提心吊胆的滋味他是第一回品尝,当然,还有强烈的追悔莫及,只是他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情,很快讲究实际的思维驱动他专注着邓布利多每一句交代。
  不过,这一星期突发的事故,真是应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
  其实蠢货布莱克的生死他不关心,但保密人是谁,邓布利多没有完全如实告诉他,自然倒不如说,邓布利多基本没告诉过他什么事。从现实出发,不管是埃尔弗里德·韦勒克亦或西里斯·布莱克,黑魔王这一局根本不输,两人就算不死也落得最坏的下场,而黑魔王真的不想杀韦勒克吗?不,是想折磨与利用透了再说,韦勒克领头的那家报纸产生的影响力太大了,以黑魔王的行事作风她需要惨死不止一遍。
  赶在袭击活动前,他照惯例传送情报,优先是对西班牙的预警,现在外边的境况要命得糟糕,敌人的棋盘正在靠拢包围圈——他想不通西里斯·布莱克这蠢材为何要在这关键节点上逃跑,越狱是坐实了罪名的举动,国际巫师联合国发布全球范围的通缉令,尽管邓布利多基于事发同一天吉克·冯特纳和埃斯波西托等事关的国会成员被暗杀的现象推断,押运的人员混入了一心是要布莱克死的黑巫师,逃命是被逼无奈。
  无论逃到哪儿去,但愿这家伙别再干蠢事,同阵营的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已经命悬一线,再这么下去,莉莉的安全也会被有所连累——西弗勒斯希望莉莉对此什么都不知情,否则以她重情重义的个性一定会管到底,他不在乎除她以外所有人的性命。他自以为他一直如此。
  直至,邓布利多平静地问他:“……从今天开始算起,西弗勒斯,我还能活多久?”
  遭遇这不可解的诅咒,邓布利多深知唯独能拖延的只有蔓延速度,这直面将死的坦然,令他不得不也处变不惊地给出答复:
  “最多一年。”
  困境是永无尽头的。
  但是倘若没到真正终结的时刻就挫败地觉得这就是绝境,那就真的什么都挽救不了。明明他向来讨厌这一类空洞的多情的自我鼓舞的言语,眼下他竟找不着精力怨恨它们,包括一切曾占据他头脑的不甘与仇恨,一切将整个世界视为不公来源的愤怒,眼下亦无法再旺盛地滋长,一切遍布甚至蚀刻灵魂的劣根性,在发现自己彻底没有退路的此时、他不再具备力气紧紧抓着它们不放了。
  所以往后的一次次,再没有忽视他者的生或死,行为走在陈旧执念的前头,即使他不需要解读成相助,更不需要谁为他感激涕零,他再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袭击任务结束归来的组别在他预想之外——倒不如说,打开被敲响房门后目睹的情景远在他的预料以外:衣领和袖子沾上血迹的小巴蒂,差不多狼狈的雷古勒斯,以及,最近同样被重伤噩运缠身的埃尔弗里德,她的脸比白纸还苍白几倍、像从结冰湖底溺亡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要不是左右有人撑着她估计早就晕倒。
  “你先回去处理好自己的伤,这里交给斯内普。” 雷古勒斯演绎着波澜不惊的态度,虽与昔日相差甚远,倒也没有引来猜忌的破绽,因为小巴蒂的眼神深处看上去要更失魂落魄、恍若惊吓后的呆滞,沉默着点点头走出门。
  这几天同时发生许多事、包括他与雷古勒斯·布莱克两个长期封锁间谍身份在工作上的正式接轨,此前为机密起见邓布利多从不多透露细节上的安排,他是敏锐地发现雷古勒斯在埃尔弗里德受钻心咒时的反应而就此推断的。
  “不是普通的烧伤……” 雷古勒斯罕见地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跟门外的小巴蒂刚才的模样如出一辙,这俩位一个年龄段的少年身上总萦绕着深刻的老练气质,届时却不约而同地依稀乱了阵脚,语气僵硬中夹杂焦灼,“是龙。”
  “是加泰罗尼亚地区的一种火球龙3的‘杰作’。” 她咬牙补充道,费力地迁就这左肩坐下椅子,冷汗遍布她的额头,深呼吸着解释:“……它的火焰,具有类似毒牙龙的毒性,伤者会被致命感染。”
  一贯秉持谨慎小心的风格,西弗勒斯·斯内普自如地控制着分裂咒剪开她后背阻挡视线的衣物,夏季的长袍无不是轻而薄的质感,火一烧压根用不着半秒就渗透、连及时扑灭的可能都没有。
  顿时,肩膀上鲜血模糊的烧伤暴露在冻结的空气里,目测伤口的直径至少有三英寸,边缘凝固的血渍已呈现趋近黑与红,在周围白皙完好皮肤的对比下,皮开肉绽的状况显得更加的可怖,想象不到这级别伤势的埃尔弗里德有多痛,然而她是全场第二冷静的人,第一冷静是他自己。
  他板着脸观察了几秒钟,转身搜寻一排排摆满装着药水的玻璃瓶,顷刻间,配置药剂时瓶罐碰撞的清脆声响是屋内独有的生机,一份起到消炎和解毒基础的药水快速地调制好,深蓝色泽晶莹剔透,他吩咐雷古勒斯:“上药时隔半小时分三次,期间伤口四周保持干燥,你要协助我用清理一新咒擦掉汗液,还有,绝对不能抓到伤口,表皮再生会很刺痒。”
  “……不用给我祈福了,动手吧。” 她还用无杖施法把雷古勒斯刚给她倒的冰水变成高浓度红酒,仰头一连喝了好几口,一手紧紧拉好长袍,肌肉发抖,牙齿打架,头脑则不自觉地回忆着大半年前莉莉生产的场景,对于她而言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疼痛,临床上定义分娩是最高级别的痛觉,重度烧伤都比它要轻……即便从小她接受的大众文化环境常热衷于宣扬钢铁般正面坚韧的男性军士形象、及他们背后的家庭维系者:妻子与母亲,可实事求是去看,这堆文化里既没有正视与肯定过她们的贡献、只有虚假的光环——让她们沉浸在头衔里牺牲更多吧的叙事,以致她们永远位于边缘,连生产经受的痛苦也没被重视。假如负责孕育和分娩的是男人,真正的无痛技术早就发展完善并得到普及,无痛针的优惠券会像狂欢节游行花车上的彩带到处飘落……想到麻瓜世界的现实,她被分散了注意力,更没闲心感受疼不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