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洗手间门外的克莱尔担心地问:“瑞斯,你还好吗?”
  得不到回音,路过的多卡斯拍拍克莱尔的肩膀安慰道:“……让她先一个人待着冷静冷静吧,这很正常。” 多卡斯陷入回忆时的神情带了些不自觉的难受,打了个寒战,“想当初我使用霹雳爆炸咒第一次无意中杀掉食死徒,我犯恶心整整一星期,简直是噩梦,不能正常地咀嚼吞咽固体食物,只能喝水和活力滋补剂……心态再怎么仇恨,杀人实在不是一桩小事。”
  治疗师完成综合的检查,好在埃尔弗里德除了肩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和轻度的低血糖、并无大碍,连着几十个小时没睡过觉,埃尔沉沉睡去直至翌日的下午,醒来后喝了几种药剂,犹如照顾幼年感冒发烧的自己、这会儿瓦伦娜也陪伴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很抱歉我又让你期待已久的出差泡了汤。” 她苦笑着说。
  “为什么抱歉?放着女儿不管还去出差的人才要抱歉。” 瓦伦娜半是严肃半是玩笑地调侃道,挥了挥魔杖把丰盛的餐点装盘,她们聊了一阵,提到瑞斯在战斗过程的英勇表现,她的心底涌起复杂的感触,还有自然而然的担忧。
  等她去敲响卧室的门,瑞斯摆出一副早已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惦记她的伤势如何,她不得不打断:“……让我们谈谈你吧,这才是重点。”
  “其实没有接着谈的必要。” 瑞斯深吸一口气,疲倦地坐下椅子,后半句颇为风马牛不相及,“我又没有妈妈。”
  “……什么?”
  “意思是我找不了谁无条件为我排忧解难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经历过更严重的状况。”
  “确实我不是你的妈妈,瑞斯,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为你排忧解难。” 埃尔耐心地说道,“何况,难过的情绪没有高低之分,任何人的悲伤都值得被重视……假如我能有这荣幸倾听你的烦恼,那也会让我好受点,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承受这戏剧化的沉重。”
  听罢瑞斯无言以对良久,眼里浮现难得与年纪相符的、无奈的感慨,继而开口:
  “……‘戏剧化’,事实上我本来的生活就挺戏剧化,我没见过我妈妈,我爸说我出生后她就跑了,他是个成天只顾着磕药的家伙、你知道,我很早就到大街上混生活,每天活着的日子都差不多无聊,没什么所谓,也不觉得哪里不好。有天晚上我跟帕莱吵架、就是那个介绍‘生意’的人,你在法庭见过,反正,那晚我去酒吧散心,在称得上人生最幸运的一天,我遇到了克莱尔,准确地形容、那时她整晚都在忙着偷酒吧顾客的东西,我对十几岁的小偷见怪不怪,觉得奇妙的是我看到几次她可以悄悄把东西从桌底悬浮着飘进她的口袋里,一开始我以为我眼花看错呢,后来我在想、也许她是个会操纵透明得近乎隐形的丝线的傀儡师魔术师之类的……总之一回生二回熟,就算前几次见面没讲过话,当我们一开启闲聊的闸口、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好像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对方,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天秤座;我们跟你也是一见如故,因为你是水瓶座嘛……回到正题,克莱尔没有评判我怎样,不过她对我身边那群拉我入伙的人很生气,她怒骂那群人是世界上最低级的人渣……一天她严肃地对我说,她忍受不了他们对待我的方式、他们让我毫无尊严,老实说吧、我本人没太大感觉,但是她很认真,她向她全部的神发誓(你知道她待过的福利院是基督教的)不论偷多少东西,就由她来操心生计,她绝不会让别人再这么对待我。得承认,跟她待一起以后,我第一次体会到尊重,原来受人尊重是种幸福的知觉,她以前从不打算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我就装不知道……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就像‘芝麻街’的‘伯特和厄尼’、我们像一对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她偷东西,我协助她偷更值钱的玩意儿,我们共同享受赃物的乐趣,从无所谓当不当好人考不考虑后果,从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会出现——埃尔,你简直是我们的百万元彩票,我和克莱尔都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时不时我跟她聊天时会说实话,我说我有一点控制不住地嫉妒你,去上学前我还偷藏过你家的零钱,克莱尔制止我,我理所当然地反驳她你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我缺失相信自己可以永远呆在这儿的安全感。出身像一种抽签的运气,而你的运气真好,真令人羡慕。再后来,是我逐渐看到你总是疲于处理要命的问题,我才意识到它的可怕:责任,身世让你有自信心主动承担英雄的责任,而这责任能随时夺去你的命,真可怕啊……我想过说服克莱尔逃离你们巫师的世界、为了咱们的未来能活着,好吧,我承认我远没有克莱尔重情重义。但听到你被抓以后,我发现未来都没那么重要了,我想象不了永远地失去你,在你的生命面前,什么我不小心死掉的可能性、我的不安感都烟消云散……起码,这次我帮到了忙——以我自己的方式,响起的这一枪我无法后悔,连带着的麻烦我也可以克服,也许需要时间,不管是什么,我想说的是,往积极乐观的一面想,你圆满了我当小骑士的美梦……哎,多亏我现在是头脑里的想法最热闹的十五岁不是吗?”
  人生的实质仿若一部复调小说3,旅程的所见所闻,人人如自己一样肩负各自与生俱来的包袱,如同背着十字架前行、通往死亡为终点的窄门,他们的声音源于破碎而完整的意识,身为独立个体、繁复不一的话语,纷纭杂沓,推诚相见的谈论构造两个折叠的内心世界,在这种情形下的每一天,我们在世上聆听种种言语,对于他人袒露的心声,又怎么能做到冷漠地想着“这与我无关”——这样对人性置若罔闻呢。
  她做不到。
  所以才宁愿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长久的险境,也要继续背负所谓殉道英雄的受难十字。
  最关心她的朋友们在这天相继前来拜访,莉莉是自己一人过来的,一见着面俩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大家识趣地给她们腾出谈心的空间。
  到今天为止,埃尔弗里德终于选择事无巨细地把真相全数告诉了莉莉。
  “……老天,这些事情是真的在现实发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莉莉半天才缓过神,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拿出装在口袋的手链,“当然最震撼的莫过于它被成功地制作出来,‘神锁’是非常——非常危险的魔法器具,强制销毁的方法至今都没有记载,但我认为,这倒是不足为惧,因为在莫甘娜对半成品的研究结论写道,满足制作者已经逝世这一基础条件后,只要主体与制作者的情感连结消失即可,换言之主体、也就是伏地魔只要产生任意一些负面情感,比如厌倦、憎恶或仇恨等等,它的有效性会自然灰飞烟灭……”
  “太好了!我敢肯定他早就憎恨她到骨子里。” 埃尔弗里德彻底放松地接过手链,振奋地说:“既然‘神锁’不复存在,魂器也快被消灭完……这是我听过最好的事了!”
  “不过埃尔,你还是找邓布利多看看吧,我总有种直觉它仍蕴藏着某些强大的能量,不是那种残存的魔法痕迹,很奇怪。” 莉莉皱起眉,怀疑地凝视着上边缀有宝石的切面折射眼花缭乱的光彩,“它似乎被保护得很好。”
  “糟糕,看来很有可能伏地魔也知道了这秘密的特征,强行克制反感的情绪,以此来保存它。” 埃尔拍了拍额头,苦恼地分析。
  “可是,你不是说他很瞧不起这个魔法吗,他觉得这对他没有用处,却要费力保存它,显然是个悖论。” 莉莉困惑地指出这一逻辑的矛盾,她们不解地对视无言片刻。
  百思不得其解,埃尔放弃道:“你说得对,我该找时间求助邓布利多先生。”
  不知算好消息或者坏消息,根据雷古勒斯的密信,直到六月份伏地魔都没有命令,贝拉特里克斯战战兢兢地写信汇报多卡斯·梅多斯等人的突袭,结果他只轻描淡写地在回复西弗勒斯的信件中顺带一提回来他会亲自处置,更神奇的还有、他好像没发现他的金库少了几样东西。
  双方阵营短暂地停息了战火,但没有人过得清闲:瓦伦娜选择不再缺席这场在巫师界各种意义都属于板上钉钉的大型战争,主动提出回莫斯科和列宁格勒以人道主义为由游说俄国巫师的援助,其实这并非脑袋一热的决定,众所周知当地巫师亲近麻瓜,一向如此,严寒气候、地广人稀和特别的历史原因造就特别的社会现象,总归是利于大局的现象;莉莉运用变形术结合物体附魔一直在做实验、想方设法地尽可能有效利用家里一切,组建为既有护卫作用又能充当“临时保姆”的魔法道具,像麻瓜畅想的家庭机器人技术,总有一天他们需要离开家门,哈利要提早习惯魔法玩偶和盔甲的陪伴;詹姆给国会的新主席威尔金森写了几十封信,烦得对方不得不同意会面。
  至于埃尔弗里德就没这么顺心与幸运——邓布利多对她的疑问回以否定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