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想你会很失望,埃尔,但这就是事实。这件物品不仅没有在慢慢失去效用,它的魔力还反而更加牢不可破。” 邓布利多眯了眯湛蓝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她手腕间的纤细链条。
  “那则理论、伏地魔一定是知道,他精准地规避了神锁失效的可能,但我想不通,他明明对它十分不屑。” 她挫败地垂下头。
  “……实际上,这和大脑封闭术那种管理、控制心灵与情感的魔法不同,它的成功制造需要两个人情志的连结为基础,无论其中一方如何压抑和伪饰,灵性如它、是绝无可能被欺骗的,虽然它很危险,但严格来说并不是纯粹的黑魔法道具。” 邓布利多平心静气地解释。
  闻言埃尔眉头一跳,错愕、紧张、气恼与悲伤霎时充斥心口,她不愿接受地瞪大眼盯着手链,咬牙切齿地喃喃:“您在高估他的人性……不,他早就没有‘人’的部分……您弄错了。他不可能不憎恨一个与他决裂的背叛者。”
  “埃尔,我猜你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人好比是河流,所有河流中的水都是一样的,可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窄,水流遄急,有的地方宽水流平缓,有的地方河水清澈、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温暖。人也是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有人类各种品性的萌芽,有时候表现这一品性,有时候表现另一品性,常常完全不像是他自己,可是始终是他同一个人’……伏地魔归根结底的懦弱促使他逃避认清现实的本质,就像他对众生平等嗤之以鼻,他出于恐惧不承认的事物,不代表它们并不存在。”
  邓布利多引用的文段出自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这部著作她三年级就看过,事实证明、书读过不代表理解通透。
  她哑口无言,抬头之际才突然瞄到教授藏匿在衣袖的一只手——被染成黑色,而这不详的深黑色泽快蔓延到手背,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回桌面底下,她更为不安、不由直接问出声:
  “先生,您的手怎么回事?”
  “这故事有点冗长,我改天再告诉你吧。” 邓布利多轻轻拍了拍她没有受伤的肩膀,苦笑着搪塞道:“放宽心,我们会想到办法。”
  办法总会有的。
  在赴约国会允诺的私人会议里詹姆想道。
  全然不是他的日常作风、为此他打了好几遍腹稿,并在表达过程学着记忆中父亲看的黑白电影里的演讲者、那从容不迫而不失激昂的讲话节奏:
  “像我在信里所说真凶另有其人、小矮星彼得,我们承诺会让他得到相应的惩罚,我们都在努力地跟进逮捕的任务,可同时也需要你们的配合,就算西里斯·布莱克是嫌疑人,待遇怎么可以是直接关起来——连庭审都没有,你们定义的非法逃跑、难道还包括面临险要危机时举手投降?威尔金森先生,我相信你从吉克·冯特纳先生的死中看清了现实,我们都很遗憾,伏地魔的陷阱已经一目了然,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跟民众说清楚、你们也会在这场战争里无路可退,与其内部互相猜忌,倒不如团结成一条战线,好比西班牙和爱尔兰的平民,经过火龙那出意外后他们都认清了形势。”
  “……很动人的演讲,波特先生,但我没可能掌握如此重大的决议范围,尤其是吉克遇害之后,我们国会连同群众都人心惶惶,正是急于调整权力的结构,并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威尔金森的语调风格平和带着几分无动于衷。
  “我只是提出撤销全球通缉令的请求,麻瓜执法部那边很好说服,重中之重是你和你的下属们。” 詹姆不轻易放弃地进一步争取道:“历史会决定你是英雄还是罪人,你不打算抓住前者的机会、改变内部无意义的争斗,让他们都认识到你的决定是明智的。”
  “你要我当那只出头鸟去强行改变传统的形式是绝不可能的。” 威尔金森冷着脸严肃地拒绝,“我没道理和他们作对,波特先生,不是人人都像你无所畏惧,神秘人暗杀吉克是给国会全员的信号,警告我们别再插手,你前头说的爱尔兰和西班牙人民的抗议是颇具希望,但我已经没筹码可赌了。”
  詹姆静默了几秒,忍不住在走出办公室前直言不讳道:“……希望等你有一天被冤枉时也会有一个搭档为你的清白无罪在所不惜地辩解,威尔金森先生。”
  说完他就没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威尔金森不禁错愕地愣神许久。
  恰恰是这直中心门的真诚,令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动摇的威尔金森不由换位思考,这的确是很现实的主题,并且没人可以否认这在未来发生的可能性,特别是身为位居高位的掌权者,有时候因果轮回总是如此灵验,救赎他人等于救赎自己,何况并不是要他为之付出多少利益,如果今天连尝试都不去尝试就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视若无睹,命运会不会让他在将来品尝相同的滋味?
  最关键的转折点是地位德高望重的理查女公爵的来信,她也在为他们求情。
  至此,威尔金森无法再束手坐视不理。
  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詹姆罕见地垂头丧气回到家,一进门就对莉莉说:“我计划穿上隐形衣骑上扫帚飞遍全世界先去找大脚板了……他身无分文、没有魔杖,我真怕他饿死在路边。”
  “亲爱的,刚刚我收到邓布利多的回信。” 莉莉安慰地抱了抱沮丧的丈夫,哭笑不得宣布了一则好消息:“确定西里斯在米兰待着,邓布利多派遣了专门的人员过去接应他,明天就会启程。”
  “……真的?” 詹姆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登时放下,提到出差下意识想到的是莱姆斯,“是月亮脸过去对吧?”
  “不是。” 莉莉继续低头看桌面上厚厚的书籍,笑着纠正:“是埃尔。”
  对这未知的惊喜毫不知情的西里斯收到多卡斯的守护神转告自己埃尔弗里德已经恢复安全与自由,他回以一张印有狗爪的纸条,表示朋友们无须担心他的现状——
  尽管他的现状简直能用灾难一词概括。
  十六岁离家出走那一年,最疼他的阿尔法德舅舅掏钱资助他的生活,亲如兄弟的詹姆收留了自己,老波特夫妇对他像第二个儿子一样。别家小孩离家出走不说过得多享受,像他这样分外快活的少之又少。客观的角度去看,他无疑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来不用烦恼金钱的问题,没身处过一天捉襟见肘的窘境,直到现在——两个多月的逃亡是一场挑战,一路跑到通缉执行得没那么严格、摄魂怪没那么多的意大利,只能以阿尼玛格斯的状态出现,可也别指望会有什么好心人会喂养流浪的大型犬,一旦看见这只熊般巨大的黑狗、人们就害怕地一窝蜂离得老远。
  别无他法,他只好偶然以人形现身,这意味着他必须融入底层。要合格地扮演一名小混混,就是仿佛把自己深深浸润在泥沼潭臭水沟,把自己早就接受教化的劣根性复苏,把野蛮的标签黏附于身上,混迹于西西里岛以南一个小镇的村落期间,他将自己打造成不修边幅、举止粗野的流浪汉形象:凌乱的长头发,胡子乱糟糟地挡住下半张脸,衣衫不整,右侧脖颈和左边胸口有卢恩符文的刺青,以人的形态现身时他只进得去肮脏的小酒馆、而烟酒不是解决他饿肚子的合理来源,在住民的居所路边晃荡会被人当成乞丐赶走,因此大多数时候还是得偷偷变为大黑狗靠喝积水吃老鼠支撑的体能,长此以往他不免落得消瘦而面无血色的憔悴模样,哪个故人见着他、都绝不会将这副外貌和“布莱克少爷”的头衔联系在一起。
  西西里的巫师很少,且看作风不大正派,举合适的例子形容便是在翻倒巷活动的那一类家伙,他们说意大利语也说英语,通常两者混杂着交流,他在小酒馆偷听到的有用信息不多、实在听不懂意大利语,不过有一件事他听到了——他们在抱怨最近意大利巫师的流失,一则乍听之下微不足道的传闻,但对于曾长期收集情报的他而言,敏锐的直觉驱使他相信应该去搜寻更完整的线索,鉴于如今欧洲的魔法权力机构管理堪忧、很大程度上已经被伏地魔所奴役,这也是意大利的麻瓜政府对他的通缉令不知情的原因。
  思及此,当晚他跟踪了其中一位据他观察相对迟钝马虎的男巫,喝得醉醺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身手敏捷地从背后敲晕了这个警惕性极弱的呆瓜,用摄神取念得知真相的全貌——确切的、伏地魔的指示,调走意大利的巫师到德国……为什么是德国?为什么只是男巫?他有不好的预感,在赶路到一千多公里外的米兰之后,没有停歇地用守护神传送了紧急的援助请求,莱姆斯及时地回应后天下午将有社员来接应他,碰头的地点正是在大教堂,具体是谁没提及。
  经过一次骇人听闻的背叛,现在吃尽苦头的西里斯很难再信任别人,他反省许久,是他一度愚蠢地忽略虫尾巴所有暴露本性的迹象,他在心里发誓今后自己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这次接头他是抱有戒备心和怀疑的态度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