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而今天周汀身旁的人有好多好多,其中有很多星传艺人,我也认识那么一两个,不知道人群中的面孔们,会不会发现这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那颗左耳后的小小痣。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念头。
  周汀好像有点醉了,眼色朦胧迷离,面色潮红。
  这很少见,也不寻常,连我也只见过不超过三回。就算按照常理来说,她醉酒基本不上脸,她的身体也像她一样,从来不喜欢别人看她的弱点,亦或者说是脆弱,就像那颗她从来不轻易展示的痣。
  我发现有人扶上了她的肩膀,走离了会场中心。
  “抱歉。”我在人群中找了个间隙,立即起身过去了。
  我快步走向她,几步之间,我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那位扶着她的艺人的肩膀。“你好,这位小姐,把周总交给我吧。”
  女艺人似是不愿,斜眼看我并没响应。
  我向她展示了我的工作牌:“请放心,我会把周总安全带回房间的。”
  “你是谁?”我其实还蛮不爽这个艺人的态度的,但我现在的身份毕竟只是个"工作助理",我也能理解她的态度为何不良。
  “小姐可以当我是周总的生活助理。”我朝她漏出一个标准公式的微笑,并伸手也扶上了周汀。那艺人竟还没放手,一左一右的与我僵持上了。我先前还以为他是担心我的身份问题,但现在可能我还要担心担心她的身份问题和她的心思动机了。
  “小姐,请放手。”我加重了语气,目光直接落在那位艺人的脸上,眼神不再有任何妥协的余地,“需要我问问周总她希望跟谁走么?”她依旧有些不太情愿地看着我,但在我坚持的目光下,她终于放开了手,反问我。
  “好啊,你是周总的谁呢?”
  头疼,我怀疑这个女艺人的双商真的为零,以后周汀招人之前能不能先做智力测试,跟这种人交流真的很累,感觉头顶上那个里装的都是大肠和小肠。
  “我说了小姐,你可以当我是生活助理,周总也是认识我的。”我重复了一遍,“但如果你非要知道更多,那么也好。”
  我轻轻唤了声周汀,我问她,我是谁。
  周汀醉后乖极了,不耍酒疯,问什么答什么,只是答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她说,你是我的,我的小翎。
  搞什么啊,醉的不省人事了吗?
  “满意了么,这位小姐?”我有点害臊,又把周汀往上扶了扶,让她靠上我的肩膀,好舒服一点。
  她本来还打算再挑剔几句,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程小姐那么担心周总,不如好好提升个人成绩还有管好自己的私人生活,别让公司再为你的事情发愁。”说话的人我认识,是伍南春,在星传跟陆雯一个咖位大姐大,当今视后。
  我点头向她致谢,她也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快走,我果然还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我直接轻轻扶着周汀走向楼上,周汀口袋里有她的房卡,主家备的还是齐全。
  我一边扶着周汀一边照着房卡上的房号上找房间,周汀很不老实,一会儿蹭蹭一会儿嗅嗅,醉意缠身后,少了平日里的矜持和端方,倒像只无意识撒娇的猫,好在没有乱认人的习惯。
  “你偷吃了苹果吗,小海鸥?”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鼻尖贴着我的肩膀轻轻蹭了蹭。
  “那你是偷吃了石榴吗,周小姐?”
  她含糊地哼了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便没有再回答,继续靠着我走。我懒得跟一个醉酒的人争辩,干脆由着她瞎折腾,半扶半抱地把她往前带。终于找到了房间,我腾出一只手从她口袋里摸出房卡刷开门。
  “别蹭,凉。”我用右手阻止了那个要蹭上我左手的脑袋,机械可没有温度。
  门一关上,与外头彻底隔绝,房间里安静下来。我把她扶到床边坐下,蹲身去脱她的鞋,才刚碰到鞋系带,她就轻轻晃了晃脚,声音低低的:“小海鸥……”
  “嗯?”我抬头。
  她垂着眸看我,眼神有些迷蒙,带着点醉意的温柔,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没太理解周汀的意思。
  她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在啊。”我一直就站在会场旁边,可能周汀没发现。
  “骗人。”她突然踢了我一脚,不过我握住了,所以没什么伤害性。
  她伸手轻轻搭在我头顶,像从前一样,手指缓缓摩挲着我眉头上的疤,又慢慢移向了眉心揉了揉。
  “你又皱眉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我握住了她的手腕。
  “休息吧。”我轻声说。周汀这个抚眉的动作对于我们来说很危险,它的潜台词意味太暧昧缠绵,隐密的像她耳后的痣一样。
  周汀是醉了不错,但我还醒着。我松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想要退一步,可她却突然反握住了我,将我压倒了在身下。我真的不知道一个醉了酒的人哪来那么大力气。
  “我讨厌你。”她说。
  “嗯,我也讨厌我自己。”
  她狠狠地咬了我一口,牙齿抵着我的皮肤,迟迟没有松开,避开了动脉。我吃痛嘶了声,我问周汀:
  你恨是恨我吗?
  “我恨你不爱我,”周汀的气息落在我颈侧,灼热又凌乱,像是要把这句话烙进我的皮肤里,“又恨我爱你。”
  她是真醉了,但从不说胡话。
  我倒是希望她真恨我,比起不在意要好得多。
  我说,没有人会不爱周汀。
  没有人会不爱你。
  她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闷闷的,带着醉意的轻嘲:“除了你,小海鸥。”
  “我有说过吗?关于我不爱你的这件事。”我开始哄面前这个不讲道理的醉鬼,抬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并尔让她摸了摸我的心口,“看,我这里和你跳的一样快。”
  没有人不爱你,其实咬文嚼字后细想也对,毕竟我是她口中的"小海鸥",而非“人”。但其中也有错词,对于周汀,不仅限于人,海鸥也会学飞蛾一样热烈地爱你。
  “没有。”周汀安静了一瞬,忽然凑近我,额头轻轻抵着我的,像是在确认温度,“那你为什么要飞走呢,小海鸥?”
  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又讨厌我自己。
  喜欢的东西和讨厌的东西是不能放在一起的。
  我把周汀抱到浴室,给浴缸放了水。
  你看,你也不喜欢我,当我左手碰到你的时候,你在擅抖。
  等一觉睡醒后都会好了,所以事情都要等清醒过后。
  我分不清醉的到底是谁。
  第49章 飞鸟和石榴
  周汀泡在了浴缸里,灯光在她的瞳孔里晕开一层浅金色的涟漪,湿漉漉的。
  雾气氤氲间,我看到了一只飞鸟和一朵石榴花。那花是生死之间的花,冥府的种子;那鸟是自由的鸟,翅膀濡湿着夜色。
  她的肩膀微微隆起,灯光下,黑色的线条被勾勒得分明,一只展翅的飞鸟,喙间衔着一朵盛开的石榴花,还有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而颤抖的翅膀。
  我知道她们的来缘,也算是老熟人见面了。她们的故事像是一场梦境与现实交错的祭祀,爱意在醉酒的微醺里疯长,既虔诚又放纵,既宿命又徒劳。
  毕竟我画下她们时,我脑子里的灵感是王尔德笔下的夜莺和白蔷薇与红蔷薇。
  不论花还是鸟,这两个故事多少都带着牺牲的意味。
  我伸手碰了碰,那里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稍稍粗糙一点,是增生的痕迹。指腹下意识地沿着飞鸟的翅膀轮廓滑动,那线条是熟悉的,太熟悉了,是某个黑夜和白日交替时,我醉时在昏黄灯光下执笔描摹的片刻梦境。
  如今落在她的皮肤上,成为永恒。
  我抬头对上了她主人的眼睛,甚至没由来的嫉妒这只鸟。
  我的手没有碰水,却因为接连不断触碰和摩擦那片带水的肌肤而生出了手指的褶皱。她的皮肤下埋藏着我所有未说的情话和赤裸且真实的欲望,我也想留在那一片沙汀上,但不用钢笔,也不用墨水。
  “周汀,你是真的醉了。”我收回手。
  “小小翎是我的,小翎是我的,余翎也是我的。”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掌心压回她的肩头,指尖顺着飞鸟的翅膀滑过,沿着它的脊线一点一点地描摹下来。她的拇指缓缓摩挲着我的手腕骨,力度轻柔,却精准地落在那一点薄弱的骨缝里。
  于是已经远去的记忆又回来了,像涨潮的水侵蚀坚固的岩边一角。
  我曾说过,纹下来它就会留下,于是周汀真的就那么做了。
  啊哦,我是个坏家伙,我对一个醉酒的人有了吻上去的冲动。
  我本应该什么都不做,这样对我们都好。
  但周汀先行吻了上来。
  她先吻了一次,问我醉了吗,我说没有,然后她就吻了一次又一次,希望我与她同醉,像是我在她身上落笔时一样饱赋深情。我身上的衬衫淋湿得一塌糊涂,我觉得我可以不用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