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直沉默观察雕像的齐云霄忽地插嘴:“没危险的话,你怎么不自己上?”
  李景澄一时语塞,被戳穿谎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们天阙宗的家事,要你多管闲事?”
  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齐云霄从蓝色衣袖里掏出一个乾坤袋,又从中拿出那根曾经被自己嘲笑过的焦黑树枝。
  往日的恐惧浮上心头。他倒退数步,仅仅是齐首席身边的小厮,都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本尊呢?能轻易破解太渊剑阵的天才首席,又当如何?
  他刚求太爷爷给自己治好扭断的胳膊,断骨处还传来隐隐的刺痛。
  “抱歉,齐某平生不喜出风头,但最爱多管闲事。”
  齐云霄手提桃枝剑,步步逼近。
  李景澄吓得退至墙根处,双腿已然开始打颤:“我、我警告你!这里有留影石!我是李家单传嫡系长孙,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太爷爷和李家都不会放过你!”
  “留影石?差点忘了”齐云霄闻言,骤然刺来一剑,桃枝挑起李景澄的腰带,将人挑在剑上,回身走向雕像,“那就拿你试试,看你这位李氏嫡系,能不能换到什么好东西。”
  李景澄的脸瞬间煞白,眼睁睁看着自己要被放在石像老者伸出的手掌上,连忙手脚乱挣,胡乱求饶:“救命!饶命!齐首席,我错了……我,我忏悔!我知道怎么出去!求您别把我放上去!我什么都说!”
  杨顺目睹一切,手指抠紧了腰间悬着的佩剑剑柄。
  齐云霄自然不会轻易放他下去,桃枝挑着人移到石掌上方约三指距离,欲放不放。李景澄骇得魂飞魄散,一动不敢动,嘴里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出来了:“我都告诉您!这里叫玄易殿,要以物易物才能出去!只要往玄阙子前辈的手掌上放上宝物,出口就会显现!我的乾坤袋里有提前准备好的宝物,您、您先放我下来……”
  他有意略过不提哄骗杨顺拿白骨剑的事情,但齐云霄可不会放过他:“既然以物易物就能出去,你为何让你的同门师弟前去取剑?”
  李景澄支支吾吾,桃枝剑又往下偏一寸,几乎紧贴石掌。
  “我说!我都说!其实还有第二种方法,让白骨剑吸收血气,出口也会开——是宗门为了惩罚贪心弟子设置的!求求您了,把我放在上面我就真出不去了!”
  桃枝剑一挑一松,李景澄从剑上滚落,摔了个狗啃泥,他冷汗如雨,连忙掏出一颗宝珠,肉痛地看了一眼,放在石像手掌上。
  玄阙子石像上的笑脸似乎咧得更开了,毫无声息地,一道光门凭空出现在几人身后的墙壁上。门后面一片虚无,不知通向何处。
  “您请。”李景澄退到一边,低头掩藏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之色。
  齐云霄率先迈步走出,想到什么突然回头,把李景澄吓了一跳:“齐首席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们一起传送进来,为什么没有分开?”
  李景澄那些小心思他懒得理,但老狐狸还是要找的。
  一旁闷声不响的杨顺主动开口道:“我们宗门的符纸都是能互相联通的,齐首席若想去到身边人所在的域层,只用在通过那道门时,心中默念那人的名字便好。”
  李景澄瞪他一眼,也跟着点头:“啊对,您想找到您的同行人,心里默念就行了。”
  齐云霄点头致意,不再停留,步履匆匆,先一步迈过光门。
  祝乘春。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待光芒平息,眼前出现一方烟云缭绕的湖泊,不知其广,亦不闻其深。远远望去,湖平如镜,倒映着漫天彩云。周遭世界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域层边界。
  身后的光门在他通过后便关闭了。想来天阙宗那两人绝不会念他的名字跟过来。
  “祝乘春?”
  无人回应。他的声音像是被此方空间吞噬掉了,周遭安静得可怕。
  齐云霄慢慢朝镜湖走去,这里空旷而安静,最为古怪的是除了湖水和天空,再不见其他人或物。祝乘春真的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望见湖中心隐约站了个人影。红衣白发,转过脸时一对狐狸眼笑眯眯地翘起来,还冲自己大幅度招手:
  “云霄儿?好久不见,本君想死你啦。”
  一句“你怎么跑到湖中心去了”尚未出口,丹田之中忽地传来一阵痒意。内视看去,彩灵蝶疯狂翕张翅膀,在丹田里焦躁不安地爬来爬去,就差开口说话了。
  不对劲。
  齐云霄警惕地停下步伐,不作回答。湖中心的“祝乘春”还在朝他招手:“云霄儿快过来呀!本君找到去下一层的出口了!”
  低头看去,自己离镜湖湖水,只差一步之遥。
  他干脆盘膝坐下,排除满心杂念。再次睁开眼时,湖中心一如他来时白雾缭绕,什么都没有。
  后背蓦然覆上一层凉意,若他没有彩灵蝶提醒,被方才幻象蒙骗,不小心碰到湖水,又会发生什么?
  这次睁眼后,离他不远的水边生着一株参天大树,树根已生长入湖水。齐云霄努力回忆,自己打坐的时候并未想到树一类的东西,许是真实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迈步行去。却见巨树根须入水,冠叶染上云霞般的色彩,开着粉花的树藤层层缠绕,捆住了树干上的一位红衣人,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齐云霄的心突突地跳起来。
  那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祝乘春。
  第34章
  有了幻影的前车之鉴, 他下意识看向丹田内部。彩灵蝶静卧其中,并无异样。
  所以眼前人真的是祝乘春。
  衣摆扬起,大步流星,满境雾气被搅得涌动不休。他快步行去, 直至站定于祝乘春身前。
  春君已恢复了白发的原本容貌, 银睫垂落,背靠巨树, 很安详地阖着双眼, 似乎只是睡熟了。唯一袭红衣愈发艳丽。
  啪嗒。
  眼瞅着树藤上一团粘稠血液,滴落地面化于无形。齐云霄方惊觉春君浅淡唇色, 和被血浸透、比原本颜色更艳的红衣。
  他垂手按在从袖中滑出的乾坤袋上,取出桃枝剑,枝尖稍微往祝乘春身前移动, 那些树藤宛如嗅到了新鲜猎物, 迅速抽条,张开枝叶, 要连同桃枝剑一并捆住。
  剑尖翻转,在树藤碰到桃枝剑的一刹那, 金色嗔火迅速缠上对方。树藤受惊, 连连扭动着身体后缩,嗔火却紧追不放,一直燃烧到巨树身上去。
  树藤终于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美食”,连带着已经捆住的猎物也一并丢弃。祝乘春没了支撑, 忽地向前倒来。齐云霄将他稳稳接住, 鼻尖蓦然嗅到一股桃花清香。
  “祝乘春,祝乘春?你醒醒?”
  怀中人冷得像冰,若不是他感受到对方还在呼吸, 真要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祝乘春身上还生着几节黑枯的树枝,那并非与巨树并生的藤蔓,而是自他心口长出的枝桠,扭曲环绕,被血浸染成暗色。枝桠上遍生染血桃花,刺破肌肤,撕裂衣裳。无论齐云霄如何呼唤,那人宛如身陷一场美梦,沉醉不醒。
  念及祝乘春与他说过的“情咒”一事,齐云霄低声道“得罪”,桃枝剑挑开那人胸口衣襟,但见心口处的桃花纹全然绽放,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那些枝桠皆从中生出,带出淋漓鲜血。
  怀中躯体发冷,许是血液流失之跷。齐云霄并指在手腕滑开一道,温热血脉抵着他口唇磨蹭:“祝乘春,你醒醒,喝一口……喝一口就好了。”
  全然不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热血汩汩涌出,可祝乘春双唇紧闭着,昏迷中的人又怎会主动吞吮呢?
  齐云霄咬咬牙,在自己流血的手腕吸了一口,含在嘴里。他捏着对方下颌,嘴对嘴贴了过去。
  那人唇瓣愈发冰冷,仿佛贴着的不是柔软唇肉,而是一对冷玉。齐云霄干脆整个含吮住对方的唇,舌尖卷着一口血,探进那人齿关,努力将嘴里的血气灌进去。
  祝乘春咽的很少,许多血液顺着唇角滑落,在雪白的颈子间洒上淋淋血痕,他的神色依旧苍白。齐云霄心下更慌,喂完这口,又努力吸了自己腕间一大口血,继续贴过去,挤入唇舌,向其中渡入自己的纯阳之血。
  左手腕间血流喷涌,以金丹修士的体质,顷刻便止住。齐云霄毫不犹豫在下面并指划开另一道,任由热血流泻,面不改色。他只想让祝乘春醒过来。
  喂到后面,舌尖甚至开始发麻,脑中也浮起阵阵眩晕之感。他把瓶中的气血丸全部吃下,丹药已没最初有效了。怀中人的体温不再那样冰冷,他眼中涌起喜色,声音虚弱,变得很轻:
  “祝乘春……你醒醒……”
  怀中人面色红润,气息均匀,胸口的桃花纹也被抑制为先前的一半大小。可这还不够,祝乘春还没有醒。
  那人下颌与颈间糊着一层血,嘴对嘴喂的效率还是太低了。齐云霄略作思考,换上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