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参加过那场大战?仙魔大战是怎样的?”
  祝乘春对他眨眨眼:“就和你读的书里写的一样。哀鸿遍野,流血漂橹,死伤无数。”
  他少见地叹了口气:“本君不希望那样的大战再次发生。”
  越往深处走,空间裂缝越多。小心避开最后的裂缝,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废弃洞府。黑黢黢的洞穴敞开着,洞口野草已长至一人深。
  一路行来不见其他人,伏阳子只有可能在洞府里。可洞穴口的痕迹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伏阳子?”
  祝乘春试探性地传音进去。
  片刻后,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从中传出,只见密密麻麻的甲虫样生物忽地从洞中一涌而出,洞口杂草瞬息被吃得一点不剩!
  祝乘春脸色乍变,后退数步,挥手布下领域结界将虫潮困于洞口。
  “火!”
  齐云霄应声而动,抽出桃枝剑,挥剑涅槃,赤金色火雨融入粉色领域,嗔火化为雀形,将一只只甲虫吞食入腹。
  领域中不断传来虫子被烧焦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只甲虫弹到领域屏障上,竟然开始啃食粉色灵力,很快啃出小洞。见状,祝乘春又输出一些灵力,以维持屏障将虫潮封闭。
  这些甲虫头生触须,尾生倒刺,通体幽紫,甲壳呈节段状,它们好似刚从油污里爬出来,浑身黏糊糊的,泛着油腻之色。
  虽隔着祝乘春的灵力屏障,可那些长着触角与锋利尾钩的幽紫色甲虫爬来爬去,锯齿样锋利的甲壳边缘,通体的油光,莫名令人心中恶寒不已。
  就像天生本能排斥着这种生物。
  “这是些什么东西?”齐云霄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些奇形怪状的虫子,他不断挥舞桃枝剑,补充嗔火之威。
  祝乘春神色凝重:“吞噬蟞,外域之虫,能吞噬万物,唯独怕火,繁殖力极强。像这样的一整群,能瞬间吃空一个人。”
  “按理来说,空间裂缝都有封印,只可能人被吸进去,不可能放进外域之物……”
  等了一刻钟,洞口虫潮化为黑灰,洞中再没有一只吞噬蟞出来。
  “小心,跟紧我。”
  祝乘春率先踏入洞府,齐云霄抱着剑紧随其后。
  依次点燃洞穴上熄灭的火把,一个苍老的人影盘膝坐于空室之中。
  祝乘春放缓了脚步,取下一只火把,蹑手蹑脚走到那人面前。
  火光一晃,苍老的面容上,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变成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他浑身皮肤干涸褶皱,双手紧握着万芳圣境的境主掌印玉令。
  祝乘春目光落到玉令上,极为震惊:“伏阳子?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齐云霄跟在他身后,看向盘膝的老者。
  相貌如此苍老衰败,祝乘春也只能凭借那枚掌印玉令,断定眼前人正是闭关消失了三十年的伏阳子。
  看起来已在洞中死去多时,一身皮都泛着死意的灰白。
  祝乘春一手持火把,一手抓住那枚掌印玉令,用了点力气拔出来。只闻“啪嚓”一声,伏阳子手腕被拽断了,一股混合着尸油腥气的黑色粘稠液体从他手腕断口处缓缓淌出,几只吞噬蟞从中爬出。
  情丝乍然破空,穿透蟞虫背甲与腹部,将数只虫子钉死在地上。
  伏阳子的尸身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脖子断了,脑袋像只纸糊的灯笼骨碌碌滚了一圈,仔细一瞧,脑浆、内脏全空了,断口处流出的粘稠黑液中漂浮着蟞虫的断肢残骸。
  任谁也想不到消失了三十年的一派之主,就这么凄惨地死在洞穴中,还被吞噬蟞吃空了身体。
  祝乘春皱着眉:“此事怪异蹊跷,吞噬蟞乃域外邪物,好端端的怎会突破封印,还把他吃空了?幸而芳菲林外围多加了一层禁制,蟞虫不至于逃出去。”
  掌印玉令忽地发出柔和的粉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浮现上空。那道人影极为年轻,双目无神,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吾乃伏阳子,万芳圣境境主。三十年前,我自感修炼之路到了尽头,冒险进入芳菲林闭关修炼……”
  然而哪怕是芳菲林超乎寻常的灵气也没法再续他的修炼之路,伏阳子迟迟无法突破,心生魔障,便擅自撬开洞穴里一道空间裂缝上的封印,放了一只吞噬蟞进来。
  利用吞噬蟞带来的域外之力,他确实突破了自身瓶颈,到了要杀死吞噬蟞的时候,他又起了贪念,继续以血肉喂养蟞虫修炼。
  却不料身体被吞噬蟞悄悄产满了卵,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可控了,他的经脉、丹田、骨缝里,都不断有小蟞虫孵化出来,啃食他的真元,嚼吃他的血肉。
  伏阳子自知罪孽深重,临死前幡然醒悟,将所有蟞虫困在体内,当外人踏入洞府范围,吞噬蟞才会苏醒。
  而能解开芳菲林禁制的人,除了他,唯有祝乘春。
  他相信祝乘春一定能妥善解决,于是留下了这个烂摊子。
  残魂目光呆滞地讲述完一切,像已经烧干最后一滴蜡油的蜡炬,噗的一下熄灭了。
  吞噬蟞连魂魄都吃。玉令以避虫的特殊材质制成,伏阳子的残魂躲在其中,方能苟活了三十年的光阴。
  祝乘春把玉令越捏越紧,克制自己捏碎玉令的冲动,气得笑出声:“伏阳子啊伏阳子,本君把宗门托付与你,枉我对你百般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君的?”
  伏阳子头身分家的尸体还躺在地上,脏兮兮的尸油流了一地。
  祝乘春忽地出声:“齐云霄。”
  齐云霄:“嗯?”
  似有一阵风卷进洞穴,吹得祝乘春红衣鼓荡。飞扬的银发轻轻扫过齐云霄的脸庞,粉玉桃花簪在银发间映着他手中火把,闪烁光芒。
  “要修补封印,就必须把封印整个撕开重建。云霄儿,用你的火烧死吞噬蟞,不让它们离开洞穴……一直到本君重新布完封印为止。”
  齐云霄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右手握紧桃枝剑,严阵以待。
  祝乘春移开伏阳子的尸身,半米长的空间裂缝上空悬浮着金色封印,几道阵纹断开,留出个小洞。顶上没有东西压着了,几只吞噬蟞暗紫色触角在小洞处试探着。
  说时迟那时快,祝乘春掌心灵力蓦然打散那层禁制,幽紫色的虫潮如地泉喷涌哗啦冲上洞顶,一下子将祝乘春整个人埋住!
  齐云霄心神巨震,嘶声怒吼:“祝乘春!”
  手臂下意识挥动剑招,嗔凤化雨,金刃破魔,烈火熊熊地烧起来,将蟞虫潮撕开了个大口。他得以看清,虫潮中的祝乘春正半跪在地,细致地勾画着阵纹,那人身体遍裹一层粉色灵光,蟞虫不至于入侵身体。
  齐云霄微松口气,目色冷峻。
  火势更高,空气中弥漫着蟞虫被烤焦的味道,他一面提防着不让吞噬蟞有机会逃出洞穴,一面顶住虫潮,艰难地朝祝乘春的方向移动脚步。
  他分出一些金色嗔火落在祝乘春身上,烧掉攀附着的吞噬蟞,低头看那人画阵。
  丹田里的真元蒸发得极快,齐云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封印才绘了一半。
  先前凝炼出的情丝被迫重新化为灵力,自他挥舞着桃枝剑的手中淌泄而出。吞噬蟞源源不断泉涌冒出,仿佛没有尽头,可他的灵力快要耗竭了。
  小腹处一阵抽痛,那是丹田被抽空了真元。栖息在丹田里的彩灵蝶早已化为点点灵力一并注入剑中。丹田里的真元干涸了,便换为汲取压榨四肢百骸的经脉、血肉里蕴含着的灵力。
  从笔直站立举剑,到虚软无力地扶着墙壁,剑修弯了腰肢,却始终不曾倒下。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身前半跪着画着封印的祝乘春,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牵挂入骨。
  灵脉枯竭,刺痛感令他双眸泛上血丝,视线如蒙了岚雾,模糊不清。
  如若此身将陨……
  他从未想过此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祝乘春说过,要他一直坚持,坚持到……封印完成。
  火雨落于周身,化为火圈,将喷涌着的幽紫色虫潮与二人隔开,宛如一道金色的分割线。
  桃枝剑上燃烧的嗔火,是守护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嗡鸣声令人眼冒金星,他咬破舌尖,喷出一道精血洒落桃枝剑。火势更猛,身体在烈火极致的炙烤热意下,恍然变得轻盈如雪。
  是幻觉吗?
  他怎么好像听到祝乘春在叫他。
  唇间微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过来,沁人心脾的桃花芬芳没入齿关,连带着清凉解渴的灵力流被渡入嘴里。
  不是幻觉。
  他不由分说搂紧了对方柔软纤细的腰肢,桃枝剑被他抛在地上,他的手贴紧了隔着两层薄衫的腰窝,沿着腰线上下游移。
  完全干涸的身体叫嚣着对灵力的渴望,精血催发的嗔火呼啸于二人身周。他分不清是嗔火产生的灼烧之热,还是第二重天功法运转带来的异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