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他知道好坏,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前朝旧怨,家仇国恨,为了复国,储承安这些年心中压抑太多,每日小心翼翼,只能在梦中放肆,现在,梦想成真。
  储承安高兴之余,又有些疲累困乏,说着说着,就闭上了眼,声音喃喃:“叔父,我们成功了……”
  “也算是成功了。”宋锦看着他闭上的眼,手心放在他的心口,内力宛如冲波,震碎其中心脉,她叹着气收回手,微微一笑,“起码在梦里是成功的。”
  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真是便宜他了。
  算了,看在老罗的份上。
  宋锦轻喃:“老罗,你们就在底下团聚吧,等过些天,其他人也会来陪你的。”
  这也算是她这个老朋友的一点心意了。
  她站在床头,看着这个旧日皇子彻底没了生气,这才转身回去。
  成王败寇,这个天下,只需要一个皇帝。
  现在就很好。
  第142章 春日兰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
  “是不是储家那位?”
  “没想到啊没想到。”
  ……
  茶楼里,外面坐着的人三五几个坐成一桌,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也自己窸窸窣窣地说着。
  宋锦他们旁边就是几个人高马大的武师,几个人敞着胸口,端着酒杯大口喝酒,神神秘秘地说了起来。她听了一耳朵,听到个储字,心想这几个人消息传递得可真够慢的,储承安那家伙都死了一个多月了。
  他本就身体不好,又死于心疾,当
  夜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可疑的,便是储家再是不甘痛苦,也只能以并发将其下葬。
  当然,根据他那日的说法,储家储邵之外,其他人应该是不知他的身份的,他们不甘的是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探花,大好前途就这么没了。
  毕竟他们家年轻一辈都没两个有出息的。
  至于储邵,宋锦充分相信他这几年在外就是在挑拨离间,招惹是非,把事情说给曲茂泽之后,就没再掺合这件事了。
  人都不在都城,她想杀也没法,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她照旧吃吃喝喝,到处乱窜,大部分时间是她一个人出门,有时候带着亲娘,偶尔也会拉着对象,非常非常少见,但也会有一群人出来的情况。
  今日便是。
  三月初头,风和日朗,难得的踏青好时节。
  宋锦约着齐铮,又拉起老娘,屁股后面再跟着个曲茂泽,四个人就这么出门了。他们走了一路,随便找了个茶楼歇息,里面鱼龙混杂,很是热闹。
  宋锦坐在长凳上,喝着淡淡的茶水,竖着耳朵听着周围八卦,就听旁边一群人神神秘秘之后,终究说到了正题。
  “哎,你们说是不是真的?”
  “我感觉像,不是真的能这么离谱?”
  “这谁能想到啊,大名鼎鼎的储儒士,竟然会喜欢梁王那种人物,唉,只可惜,有缘无分。”
  ……
  “噗”宋锦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撒在对面的人身上,她也被呛了个够。
  牛铁兰在她旁边,下意识拍着她的后背,而后才反应过来,蹙起眉看向旁边。
  齐铮端正坐在那儿,桌前一滩水,难得穿一次的浅色衣服也沾着水,脸上也溅了几滴,对于太子,甚至王爷,乃至普通人家少爷都是很冒犯的事,他面色不变,眉头不眨,反而淡定地拿起手绢递了过去
  “没事吧?”
  宋锦摆手摇头,接过手绢捂着嘴咳,鼻子嗓子酸呛,有些难受,不过也但是耳朵还是竖了起来,继续听着哪些人说话。
  其中头发削了一半,只到腰间,敞着胸口脚踩凳上的糙汉,用着最细腻的语言感叹:“郎情妾意,只可惜立场不对,梁王那混账玩意儿,草菅人命,也不知道储儒士看中他什么了,竟然一路相随这么多年。”
  旁边的人戴着个佛珠:“非也,梁王品行虽然不行,但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仪表堂堂,威武雄壮,实乃枭雄。”
  再一人嚼着花生米:“也只能这么想了,储儒士实在情深,这些年为了追随梁王一直在外,现在更是为其牺牲,死前都没个名分。”
  佛珠男又嗤笑:“梁王那些年害了这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储邵的手笔,儒士学士族,我看是一丘之貉。”
  糙汉男依旧感慨:“抛开其他不说,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爱你麻花的爱情。
  宋锦下意识就想到了这句末日也很经典的言论。
  她顺了顺心口,又端起茶杯喝口茶压压惊,小眼神不自觉地瞄向了曲茂泽。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要说没有这人手笔,那一定就是世道疯了。
  对此,曲茂泽只是轻笑一声,递了块草糕过来:“小心点吃,别噎着了。”
  宋锦啃草饼,确定就是这人干的。
  杀人诛心,搞政治的人心最黑了。
  她觉得,储邵宁愿被五马分尸而死,也不愿死后还被乱七八糟的情色消息缠身,尤其是和他配对的还是梁王这种五大三粗的叛徒。
  不过,辱人者人恒辱之。
  她死鬼爹这些年在外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负面消息,也多半是这人的手笔,现在只还他一个,也是他赚了。
  不过,既然储邵和梁王的消息都传到这边来了,就说明两个人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这死鬼爹别的不说,干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不怪乎他这些年被那么多人嫉恨,这是根本不给人表现的机会啊。
  宋锦啃着草饼,听着几个武夫感叹着储家的爱恨情仇,感叹着储邵东专情,感慨他这些年在外原来不是为了儒学,而是为了爱情。
  她觉着,若是真有鬼混存在,储邵这会儿人已经气得头发直立,恨不得原地复活了。
  想到这,她噗嗤一笑。
  茶馆的人太多了,这边说这个,那边说那个,牛铁兰的注意力还在说书先生说的战役上,见宋锦一会儿喷水一会儿傻笑的,很是无语。
  “傻兮兮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曲茂泽耳听八面,一副君子悠然模样,含笑坦然道:“应是随我。”
  女儿随爹,千年规律,没毛病。
  牛铁兰嗔:“吃你的吧。”
  曲茂泽轻笑一声,继续吃着草饼,感受着周围的热闹局面,心中颇有感慨。
  这以前,他哪儿想到人还能这般过日子啊。
  一行人就坐在茶馆里,听着说书先生把故事说话,留下打赏的钱,才慢悠悠地离开。
  茶楼外面,两辆简单的马车低调地停在那儿。
  宋府一架,岐王府一架。
  宋锦冲着自家娘亲死鬼爹挥了挥手,拉着齐铮走上了岐王府的马车。
  大摇大摆的,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牛铁兰无奈:“这丫头。”
  曲茂泽笑:“孩子多懂事啊,给我们腾位置呢。”
  牛铁兰抬脚踩人,眼光嗔人:“给我好好说话。”
  曲茂泽拉着她的胳膊,轻笑:“上车吧,这儿过去山里还有两刻钟,可以躺一下。”
  她前日才种了蛊,身子正是虚弱时候,按理来说应该好好休养才是。
  但是,今日天气实在是太好了。
  昨日春雨靡靡,将天空净洗一番,蔚蓝一片,像是洗涤好的锦缎,上面云朵绵绵,大片大片地铺在上面,清风抚过,轻缓和顺,带着馥郁花香。
  枝头燕雀飞过,叽叽喳喳。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实在很是浪费。
  牛铁兰靠在窗边,掀着帘布看着外面,暖洋洋的阳光撒在她身上,白皙的脸蛋上绒毛清晰可见,她的皮肤细腻如玉,眸光清亮,看着可真不像三十出头的人。
  她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风光,殊不知自己也成了风光。
  一只蝴蝶飞过车窗,她伸出手左右捉弄,好一会儿才将其抓住,眼中闪过欣喜,扬着唇角,捏着蝴蝶转头,正对上曲茂泽含笑的目光。
  牛铁兰不太自在:“看什么?”
  曲茂泽轻笑:“夫人常常说我装年轻,在我看来,夫人似乎更胜一筹。”
  他的脸到底是假的,不像牛铁兰,和十来年前相比,长相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依旧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只是多年的内敛自持,让她举手投足间藏不住淡雅稳重,让她和寻常年轻人区分开来,像是藏于山间的幽兰。
  淡雅清幽,也馥郁浓烈。
  牛铁兰却以为他在说自己抓蝴蝶的举动幼稚,嗔了人一眼,把蝴蝶放掉。
  靛蓝色的蝴蝶颤动翅膀,一点点离开她的手心,在马车内飞舞。
  曲茂泽轻轻抬手,蝴蝶便像是见了花一般,轻轻转了个方向,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噙着笑,靠坐在那儿,悠然自得,就这么看着她。
  明明一句话不说,牛铁兰耳根却不由发烫,想说点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干脆闭上眼,靠在一边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