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楚扶昀闭上眼,没说话。
  但周身冷下来的气息并不算好,显然,是不想再听见她说第二遍。
  暮兮晚知道他生气了。
  但是哪怕他生气了,有些话她也要说。
  “神农岐上场,他的命一定保不住。”
  “我去了,尚有一线生机,将军不可能不明白。”
  两者相较取其轻,她拿神农岐当朋友,楚扶昀却将这个人的安危置于棋盘上。
  楚扶昀说,他在等一位援军。
  暮兮晚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援军能来帮忙,更想不出,是谁来,才能有可能与袁涣轩一战。
  所以她也从不指望楚扶昀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援军”。
  她拎着七杀枪转身就走,想代替神农岐入场。
  “站住。”楚扶昀轻声斥道。
  暮兮晚没站住,她想,果然……无论如何她也不是当武将的料,学不会听话,也永远没法做到像神农岐无条件信任,与服从将军的命令。
  她与楚扶昀之间有矛盾,这种矛盾在请花关时就隐隐存在了,只是那个时候,她与他,都选择在一场花雨中按下不提。
  “站住。”声音又响起了第二遍。
  暮兮晚本不愿理会,可这次,她的手腕被楚扶昀攥住了。
  一回眸,只见楚扶昀追了上来,神情凛冽苍凉,眉心蹙着,他伫立在天光里,仿佛停在一场茫然无垠的大雪里。
  然后,他破天荒说了一句话,也是暮兮晚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你考虑了那么多人,你为仲容筹谋,你担忧神农岐的生死,甚至为了他与我争执。”
  “那我呢?”
  “我在你心里的,哪个位置呢。”
  暮兮晚一怔,心里仿佛秋水泛起了涟漪,不是滋味,无法宁静。
  她又想起了在请花关时,那场没吵完的架。
  楚扶昀眸光如铁刀卷刃,在锋利褪去后,只有深深的倦怠。
  “有没有想过,你去应战,我怎么办?”
  暮兮晚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来帮忙的人……是谁?”
  楚扶昀的语气缓了缓,说道。
  “你认识的。”
  ……
  高台下,方外宫叫嚣声越来越大。
  袁
  涣轩冷眼看着帝微垣高台上发生的一切,轻蔑而笑,他明白,只要他出现在此,阿晚不可能坐得住——阿晚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她的朋友。
  哪怕是楚扶昀,也拦不住她的决定。
  “我还以为帝微垣有多么威风,有多么让人闻风丧胆,堂堂白帝,就这点儿胆量吗?”
  他笑着又嘲讽了一句。
  袁涣轩想,暮兮晚一定会来应战的,毕竟他的实力从来不容小觑,哪怕是楚扶昀麾下的十二太仙,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要能见到阿晚……
  “铮——”
  就在僵持之际,一柄刀戟“铮”地一声,从高天上径直插入地面,随即,汹涌磅礴的法术震荡,方外宫所有人皆站立不住一个踉跄,被这劈头盖脸的法术威压压的直接跪下。
  霎时,万籁俱寂。
  在绝对的实力之下,换来的,是不得不认命的屈服。
  袁涣轩不可置信。
  是谁?
  这种无边的法力出自何人?楚扶昀?不,绝不可能,这才是斗将的第一局,楚扶昀绝不会亲自动手,他身边的人,长嬴、红鸾、十二太仙……
  包括暮兮晚,都没这个实力。
  来者何人?
  所有人在目瞪口呆中抬眼望去,只见瑞气腾腾,有凤乘云而来,紧接着,一位身着纱罗袍,头戴芙蓉冠的绝色女子从凤凰上一跃而下。
  她美的浓烈张扬,转眼间,碾碎世间所有恶意。
  “东洲不问都,都主虞辞。”
  “前来应战。”
  无喜无嗔的声音轻轻响起。
  虞辞抬袖作揖,笑得明艳张扬,一如既往。
  “千洲公子,还望请教。”
  袁涣轩后退一步,惊恐万分。
  ……
  高台上,楚扶昀拉着暮兮晚的手,轻轻松开。
  “必须得承认,我见惯了生死杀伐,金戈铁马。”
  “但哪怕再不近人情,我也……到底有七情六欲。”
  他在无尽天光里,眉心浅蹙,向她坦白。
  “可你,也只有你。”
  “让我没有办法,再第二次经历失去你。”
  第52章 破军不破山河未破以一个吻作交换的。……
  暮兮晚垂下眸子,静了一会儿,听见了长长的风声,也听见楚扶昀的话,就湮在这风声里。
  “抱歉。”
  “是我错了。”
  她道了句歉。
  方才,确实是她一时不冷静。
  她见到袁涣轩,就想起了自己曾被辜负,曾被欺瞒的好多好多年。
  一见到他,就又想起,当年老师因何离开自己。
  没法冷静。
  她站定了,转身,重新看向高台下。
  四周是白花芦苇,中间是滩涂,虞辞英姿飒爽,持戟而立,美如古画。
  “你什么时候请了虞辞。”暮兮晚问道。
  自万仙来朝大会后,虞辞就回了东洲,不比其他人,虞辞殿下作为东洲不问都都主,受万民朝拜尊贵无双,亦是日理万机。
  今日她乘凤孤身而来,看得出是微服出巡,没有惊动十洲各界。
  楚扶昀瞥了一眼山河棋上归位其间的白子,笑了一声。
  “三个月前,我传书于东洲。”
  “结盟可没断啊。”
  三个月前。
  那么早,他就想过或许未来终有一日,他们会与方外宫正面对上,或许,他们需要虞辞的帮忙。
  暮兮晚不得不承认,楚扶昀在两军对垒中不能下场,除了他,要说谁还能顺顺利利赢过千洲公子。
  也只有虞辞了。
  她看向虞辞的方向,忽听长风一卷,芦苇沙沙。
  高台下,芦苇荡间。
  袁涣轩大惊失色。
  他从没想过,楚扶昀不知何时,竟与东洲虞辞达成了合作,而这位一向不插手千白二洲之事的殿下,竟也偏站在了少宫主那一方。
  “拜见……虞辞殿下。”
  他脸色惨白,扛着身上巨大的压力,躬身一拜。
  哪怕东洲在三方王权圣府中实力最弱,但虞辞却是真正拥兵掌权之人,十洲赫赫有名的天骄人物,细究起来,她与素商宫主,与白帝。
  在身份上是平级。
  所以袁涣轩见了她,也不得不屈服于对方的实力。
  虞辞冷笑一声,宛如长剑一般的仪刀直指袁涣轩。
  “千洲公子,我一向不喜与人废话,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说罢,她左手煞文,右手剑诀,捻诀起式,与袁涣轩顿时刀剑相碰,法术相斗起来。
  袁涣轩也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虞辞善横刀,善长剑,点劈扫撩刺颇有君子之风,一时间杀的芦苇荡间飞砂走石,吐雾吞风,袁涣轩同样用剑,反倒不敌,在慌忙将剑一挡,又被虞辞一刀扫来,反断做两截。
  此战,袁涣轩自是重伤呕血,败阵而逃。
  虞辞负手而立,抬眼一看,只见暮兮晚正站在楼台阁上,朝着她摇摇挥手,而楚扶昀就在她身后,两个人相隔的规矩分明,丝毫不逾矩。
  虞辞纳罕心道。
  不是?
  这对仙眷夫妻在请花关的时候,话就没说开过。
  现在还没说开?
  虞辞大受震撼,虞辞完全无法理解。
  ……
  暮兮晚也挺震撼,虞辞居然真的不辞万里,乘凤驾銮来了白洲。
  首战告捷,暮兮晚忙遣仙童仙侍恭请相迎,设宴请虞辞入中军帐,以礼相待。
  “殿下。”她笑眯眯地举起一杯十洲春色酒,温声道,“杯,杯酒抿恩仇嘛,多谢殿下此番以身涉险,襄助白洲。”
  虞辞看着暮兮晚的笑容,背后一凉。
  她压根没忘,就是这位少宫主和白帝联起手来,在东洲借了她的兵,还带走了东洲的木岁花。
  “少套近乎。”虞辞将杯中春酒一饮而尽,十分无奈,“你不想想,千洲要真占了帝微垣,以此夺了白洲,我怎么办?”
  “东洲实力不及,等着被吞并吗?”
  暮兮晚笑了:“那也是殿下慈悲嘛,肯将宝押在我与将军身上。”
  虞辞扶额,叹道:“都是聪明人,我就直说了。”
  “少宫主,我来白洲经过尘缘谷上空时,已见方外宫以尘缘谷为囚笼,设起了方圆三百里的绝仙阵。”
  “你们怎么办?”
  暮兮晚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楚扶昀就坐在她身边,抬眸瞥了虞辞一眼,不动声色。
  “派遣一人进绝缘谷,解阵即可。”
  “你说的容易轻巧!”暮兮晚急了,她恨不得再跟楚扶昀吵一架,切实告诉他这到底是一个多么残忍的阵法,“绝仙阵没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