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暮兮晚没吃晚饭,不多时,就有侍从奉上米蛋糕,还配了新进献的葡萄酒,她饿了半天正好大快朵颐,却冷不丁被楚扶昀提醒道。
  “葡萄酒只许三杯。”
  暮兮晚埋头吃东西不吭声。
  自她来白洲后,楚扶昀一向都很照顾她,她因为着凉而生病,楚扶昀就会格外注意她身上的衣衫冷暖,因为饮食不当而身体不适,他也会开始注意起她的餐食。
  但唯独在饮酒这一块,她被楚扶昀令行禁止管的很严,在外人面前他不会提,但实际,就连东洲的十洲春色也一向不许她多喝——更别提只是寻常果酿。
  倒不是因为楚扶昀真将她当个孩子养。
  而是因为……
  “我不会喝醉的。”暮兮晚试图为自己辩解,她真的不是一杯倒!她就是正常人的饮酒水平!况且这些酒只是果酿啊!
  谁知,楚扶昀听了这话,反倒目光扬了扬,反问道。
  “不会喝醉?”
  “是忘了自己曾干过什么了?嗯?”
  他走到她身边,抬手,指尖穿过乌发揽住她的颈后,微微俯身,在她的唇角落了一吻,沉而安静的停留了须臾。
  “我可还替你记着。”
  “是想当着我的面再来一次么?”
  暮兮晚心里叫苦不迭。
  这下是真的说不清了。
  是的,楚扶昀对她饮酒管的严,是因为她自己曾对楚扶昀撒下过一个谎言——
  白洲坐镇八方,是十洲的顶级王权,也常有仙家筵席。
  楚扶昀不爱这些无可避免的筵席,一般都是公事公办,后来她来了白洲,喜欢人多喧嚣,也常常在这些筵席里凑热闹。
  直至有一次,她在筵席休息间溜出去放松,碰巧瞧见了正在芦苇仙亭里沉睡休憩的楚扶昀。
  那时的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会为他吃醋,会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光是看到他,也会悄悄在心里高兴。
  也是那一次,她做了一件荒唐事。
  她像一只做贼心虚的小猫那样偷偷溜过去,凑到楚扶昀身边,偷吻了一瞬他的唇角,可在吻上去的一瞬间,自然也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然后,为了脱罪,她谎称自己酒量极差。
  一旦喝醉,见谁都亲。
  完全不想追忆往事的暮兮晚默默捂脸,都怪他,害得她又想起了那次白洲筵席,又想起了她偷亲他的经历。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神仙眷侣。
  却搞得,她像是在偷情一样。
  第61章 字字谎难掩女儿情她只会亲人。
  暮兮晚曾在楚扶昀面前撒过一个谎。
  是多年前,在白洲筵宴上的事儿了。
  十洲的不少仙神们皆爱仙筵,一齐相聚着谈笑宴饮,老师以前带着她参加过不少仙家筵席,暮兮晚也一直很喜欢,毕竟这意味着她能吃到不少好吃的。
  白洲本就是这天下最苍凉壮阔之地,能遇上一次帝微垣的的仙家设宴,都是要烧高香的,偶尔有筵席,也都是太仙文官们为办公事而设,楚扶昀从不出席。
  但还是有很多人特意来参加白洲筵席,也是为了试试能不能运气好见上白帝一面——毕竟白帝可太难见了。
  谁让这位统率三洲三千城的白洲之主,是个不近红尘的淡漠性子。
  除非在他麾下任职,否则,他的身影只出现在烽火狼烟处,实在凶险,也不会有人为了见他一面而不要命的往战火里闯。
  暮兮晚参加筵席则纯粹是为了吃饭看热闹的,她不想太高调,通常也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不打扰仙卿们设宴正经办事。
  来参加筵席的仙家多是天潢贵胄,女子不少,暮兮晚抱着一碗冰镇的荔枝酥山坐在僻静处,默默观看着她们都是来自十洲何处。
  沧洲善调律吕的凌虚仙子,太阴山管一方杏花的九天仙姬……
  都是叫得上名号,得坐尊席的人物。
  世间喜欢楚扶昀的女子多吗?
  多,那可太多了,数都数不尽。
  毕竟白帝清俊堂堂,又自非凡尘俗相,倾慕他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呀。
  “可白帝不是已经结姻了?”有仙子们在互相交谈,完全没注意到暮兮晚就坐在她们附近——毕竟谁能想到这位白帝明面上的眷侣完全不讲规矩,也不摆任何架子。
  “是结姻了,但那也是与千洲的联姻,不近人情的强作姻缘,谁会当真呢。”
  “况且,姻缘一事分分合合,没人能说得准的!”
  暮兮晚埋头吃冰镇酥山。
  “那你我岂不是还有机会?”
  “我想是的,说不定过一会儿白帝就来了,你们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谈话声还在继续,年轻的仙子们满怀情窦心思,很直白的,毫不掩饰她们对白帝的喜欢。
  暮兮晚听得很羡慕。
  她和她们一样也喜欢白帝,并且,她羡慕她们的直白热忱,羡慕她们敢大大方方聊起自己对白帝的感情。
  她不行。
  她哪怕再喜欢楚扶昀,也不能吭声半个字。
  楚扶昀娶她本就无关情爱,她与他立场相对,而一旦让方外宫的人知道她动了心想要叛变千洲,那她就完了。
  坦诚感情于她而言,无异于亲自将自己的把柄与弱点袒露出去。
  可她还是喜欢他。
  是一种热烈、真实、生机勃勃的动心,她无法阻止,也不知道拿这种感情怎么办,她曾无数次希望自己别再喜欢他了,不要喜欢他了。
  没办法,感情一事从来不讲道理。
  “所以白帝会出现在这场筵席上吗?我真想见他一面啊!”有仙子说道。
  暮兮晚终于无法再旁观了,或者说,听别人毫不掩饰的谈起对楚扶昀的爱慕,她会不开心。
  “他不会来的。”她闷闷不乐的说了一句,打断这群仙子们的谈话。
  她可太了解他了。
  昨日楚扶昀刚刚出征归来,今日正是他忙的
  时候,除非天塌了,否则,这场筵席不会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冷不丁被人插话,仙子们吓了一跳,结巴道:“你,你什么时候……?”
  暮兮晚垂着眼眸:“我一直坐在这里。”
  仙子们下意识想行礼,她们虽不认为楚扶昀对这位少宫主会有什么感情,但到底得罪不起她的身份。
  “算了,你们还是别道歉了。”暮兮晚不算开心,说道,“有种我在拿派头压人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白帝不出席?”仙子问道。
  暮兮晚道:“他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这种需要‘觥筹交错’的环境。”
  仙子们不信,她们继续满怀热情的等啊等,等到暮兮晚吃完了手里的酥酪,剥完了螃蟹,甚至开始喝冰镇葡萄酒了,她们还在等。
  就在暮兮晚喝了第三杯葡萄酒时,仙子们发出了一声低呼。
  “白帝来了!”
  暮兮晚惊愣地抬头看去,远远的,只见瑶池尽头,仙气缭绕的高台之上,在一众仙侍的簇拥下,楚扶昀竟真的不疾不徐缓缓走来。
  他一如既往的凌厉清冷,只是因为昨日才征战归来,他看上去有点儿倦,也有点儿恹然。
  仙子们小声嘀咕:“所以那位少宫主压根不了解她的夫君啊……”
  楚扶昀看上去并不打算筵席上久留,他似乎只是来办事的,也没让人大张旗鼓的行礼叩首,只是唤了一位近侍文官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仙子们想,看来白帝对少宫主果然并无半分情愫,明明知道她也在筵席上,但全程,他压根没有打算来同她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暮兮晚呼吸有一瞬停滞,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假借喝酒转移自己同样注意力。
  真过分,她想,凭什么别的姑娘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大大方方,而她暗恋一个人,就得小心翼翼?
  暮兮晚继续喝闷酒剥螃蟹。
  “少宫主。”一位仙侍碎步来到暮兮晚身前,轻声道,“冒犯了,您的螃蟹与冰酒,小仙都得撤走一半,我给您换别的。”
  这下,所有人都奇怪地朝这个方向看来,谁也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少宫主在白洲居然过的这么艰难吗?连吃食上都要苛待她?
  暮兮晚像护食一样赶忙护住螃蟹和葡萄酒,震惊道:“小气,你们抢食呢!”
  仙侍连连告饶:“不是我们不许,是将军的旨意。”
  四周的喧嚣一下子静了,所有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这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好奇且探究的竖起了耳朵——白帝说什么了?白帝不许他夫人吃饭?
  果然!这就是一对貌合情离的虚假姻缘!
  一时万籁俱寂,在众目睽睽下,仙侍很平静地开口了。
  “将军说,前几日,少宫主刚着凉病过一场。”
  “他说,她身体未愈,让我们少让她吃寒凉之物,外面风大,筵席结束送她回去时,也记得为她多备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