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楚扶昀蹙了蹙眉,没明白他师妹怎么一瞬间就对他换了态度。
  她有点儿闹脾
  气,他看出来了,但他不明白他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哄她重新高兴。
  这也是他一直没明白的地方。
  自灵台山接她离开后,他以为他将与她之间的感情说的很清楚明白了,山河棋是最好的证明,他甚至心甘情愿的将命交到她手里。
  可即便如此,她都在迟疑他的感情。
  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嘀嘀咕咕的在他怀里骂他,骂得楚扶昀忍不住蹙眉失笑,他无奈道。
  “想骂就骂,我又不拦你。”
  暮兮晚不吭声了,她偏过头,凑上前在他颈边狠狠咬了一口,下嘴狠,留了一抹清晰沉红的齿印。
  楚扶昀神情平静,由着她随便咬。
  暮兮晚狠咬了几口,抱怨完了,又很不争气地重新趴回他怀里,头伏在他腿上,安安静静地枕着。
  风大,夜深,金子一般的黄沙彻夜不停。
  暮兮晚枕着一夜风,枕着他的气息,在他的怀里偎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楚扶昀沉沉一叹。
  ……
  翌日,天光大亮。
  等了一整晚才等到风停的红鸾急匆匆飞来此地时,看见了让它极为惊讶的一幕——
  长明星君似乎乏了,倚着石壁浅浅而眠,可一只手还轻揽着怀中姑娘的腰间,下意识护着她,而他的师妹披着一件苍黄外衫,安静地枕在他身上,头伏在他膝间,像小动物睡觉似的趴着,梦的正香。
  红鸾看了一会儿,没打扰,转过身想要悄悄飞离此地。
  其他鸟兽见它如此,不明所以。
  “红鸾神,您为何不直接出手干预他们的姻缘?”
  红鸾道:“我早已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再干预下去,就是妄动因果了。”
  其他鸟兽不解:“您可以再次为他们降下红鸾契,只是一道祝福而已。”
  红鸾摇头:“红鸾契存在的条件是什么?”
  “两情相许,有信物定情。”鸟兽答道。
  红鸾扑腾了一下翅膀,展翅飞向一幕晴天。
  “不是我不降红鸾契。”
  “而是他们自己看不清对方的感情。”
  鸟兽不解,它们看着红鸾神就这样越飞越远,又看了看仍在山洞里休憩的两个人,更不明白了。
  “他们看起来是什么关系?”
  “兄妹?夫妻?未定情的恋人?”
  都不太像。
  鸟兽们小心翼翼在洞口探头探脑,试图看出点儿什么名堂来。
  大概……
  只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吧。
  第65章 有美人傍我欢晚歌谈情。
  “所以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不是抓住了那个刺客审问他了吗?审出什么了吗?”
  阳光和煦,全乌金国都开满了玫瑰的香气。
  暮兮晚流连在充盈着花果香的集市上,楚扶昀替她买了面包和奶酪饼,以防这位一玩起来就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的师妹,把自己饿昏过去。
  “所以那个刺客说什么啦!”暮兮晚咬了一口面包,认真问道。
  楚扶昀差点儿都把这件事忘了,他回忆了一下,说:“国王确实拥有无穷的财富,他的城堡中有一间华丽的宫室,里面存放着像山一样宝石。
  但偶尔也会有鸟雀飞进王宫,衔走宝石。”
  暮兮晚想象了一下山一样的宝石:“啊,好羡慕,好想躺在上面睡觉。”
  楚扶昀听的笑出声。
  集市中央是一座绿洲广场,有喷泉、筑着鸟窝的雕像与吟游诗人,诗人弹着欢快自由的乌德琴,周围围着一群群跳舞的人们。
  暮兮晚眼睛一亮,她两三口吃掉面包与奶酪,高兴地加入其中。
  楚扶昀在喷泉旁坐下,看着他师妹跟着人群翩翩起舞。
  红色如霞的头纱,丝绸裙摆在轻盈的转圈中像玫瑰花一样盛开,她身上坠着许多鎏金珠链,碰撞时会带起铃铛一样的清脆声响。
  楚扶昀以为他可以安静且闲暇的欣赏他师妹跳舞,甚至隐隐对所有人秉持着一种炫耀的心态——你们瞧,这样美丽、自由、抱着阳光的姑娘是属于他的。
  然而很快,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乌金国的百姓从来不懂含蓄的浪漫,他们只会又争又抢。
  已经有情郎了?
  没关系,那是可以分手的。
  “漂亮的姑娘,请您收下我的花儿。”
  “我能有这份荣幸与您共舞,或者与您约会吗?”
  “姐姐,我可以亲吻您吗?”甚至有小孩子也凑了上前。
  楚扶昀:“?”
  就在短短片刻之间,他看见,他师妹身边围聚的簇拥者一个接着一个,无论男女,他们直白且热烈的表达着对美丽姑娘的爱戴,并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师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吸引着滚滚红尘里的万丈人间。
  楚扶昀感到头疼。
  嫉妒心与占有欲一并发作,他想将这些很有眼光但不知好歹的凡人全部驱逐开,刚一站起身,就被拦住了。
  “后面排队去,想要追人?你总得有送给姑娘的东西呀。”压根不认识白帝的乌金国百姓沉迷示爱,胆大且嚣张。
  楚扶昀沉默了。
  仔细一想,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她的。
  这次离开帝微垣走的急,他什么都没带。
  白洲十万里江山?帝微垣的钱权名利?再不济,把乌金国打下来送给她?
  可这些好像都太过冰冷凌厉,哪怕是有心想送,好像也换不来他师妹的一个笑容,甚至不及一束花能哄她开心。
  结果到头来,他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沉默之际,他倏然听见一阵乐曲声。回头一看,竟是戈尔贝抱着乌德琴坐在喷泉雕像上,弹奏着情意绵绵的乐章。
  暮兮晚浑然不知,她仍在戈尔贝的伴奏下起舞。
  戈尔贝瞧见被人群排斥在外的楚扶昀,露出了一个挑衅似的笑。
  他说道:“过几日,我会将小宫主接进王宫住。”
  有路过的民众听见了他的话,眼睛顿时一亮。
  “所以,这位美丽的姑娘是您的王妃吗?”
  调侃的话一出,民众顿时感到一阵阴冷的杀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戈尔贝哈哈一笑道:“有这样美好的姑娘当我王妃,简直是最幸运不过的事了。”
  楚扶昀望着戈尔贝,冷笑:“你当真嫌命长。”
  素商怎么就顺手点化了这么一只恩将仇报的妖?几百年后冒出来跟他争抢师妹?
  戈尔贝笑眯眯:“您应该不想当着可爱姑娘的面大开杀戒吧?”
  他一面说,一面拨动着手中的琴弦。
  流利轻快的乐声缓缓流淌,集市上的露天舞会也更加热闹。
  楚扶昀更头疼了,他揉了揉眉心尽量不露任何情绪,心里的嫉妒与占有欲阴暗生长,他忽然开始憎恨这些与他一道能得见她师妹的人。
  他也憎恨自己为何司掌的是天下变革,而不是音乐或者别的。
  是的,他不会弹琴。
  素商曾想教他弹琴,但他压根对红尘中这些无用的乐器不屑一顾。
  没学。
  好了,现在轮到他来后悔了。
  喷泉旁有吟游诗人,楚扶昀走过去,给了她一大袋子金币,要求这位吟游诗人将乌德琴暂时借给他,并教一下他这乐器到底怎么用。
  没关系,他能亡羊补牢,现在学也来得及。
  等他学会了,就没那个戈尔贝什么事儿了。
  楚扶昀坐在喷泉旁,很快就在吟游诗人的指点下开始生涩陌生地尝试演奏。
  他以为他能很快就学会,哪怕不感兴趣也没关系,毕竟他跟着素商学下厨时,他也是触类旁通,很快就能上手。
  然而他的学习成果让吟游诗人大发雷霆。
  “情感!情感懂吗!
  您是在演奏,是在创作,是在抒发情感!不是在照本宣科!”
  楚扶昀:“?”
  什么东西?什么情感?弹奏乐器是需要带感情的吗?
  吟游诗人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位不开窍的学生。
  这位富有且大方的学生记忆很好,他能很精准的记得什么时候该拨动哪根琴弦,几乎过目不忘,很快就能上手演奏。
  但他完全不懂的如何表达感情。
  您是要借音乐去献给姑娘的啊!干巴巴的音符您弹它干嘛呢!感情呢!
  楚扶昀沉默了。
  吟游诗人决定循循善诱。
  “年轻人,演奏时请您投入其中。
  您可以试着在奏乐时想起与心上人在一起的浪漫时刻,比如她有没有邀您约过会?”
  “有的。”
  “很好,那她有没有做什么浪漫而有意义的事?比如折花赠礼?说一些情话?”
  “她曾经送给我一枚指环。”
  “更好了!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