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林春兰和林秀菊,拉拉扯扯的上台:我家今年下的肥多,这肥是堆来的。
  一句话,满场人云里雾里,更迷惑了。
  堆?肥除了人畜拉出来,还能跟屎壳郎似的,堆出来?
  柳春生扬声:春兰,秀菊,你们说说这肥怎么堆。
  林春兰:哦,好,好。先要割青草,剁干草和秸秆
  柳春生家的场院前,村民双目发光,东一嘴西一舌,每个人都有话说。
  割青草,啥样的青草,割几寸?叶子有点黄行不行
  剁干草和秸秆?剁多细,为啥要青草和干草
  铺一层,铺多厚
  林春兰和林秀菊比划不清,柳春生想了想,干脆让她们现在就堆给大伙看看。
  这么多人呢,甭管是要青草,还是干草,一人扯几把就不少。大伙一起剁,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剁碎。
  堆肥教学进行得如火如荼,唯一没去凑热闹的林染,在自家做金刚藤手镯。
  自从谢韵仪来家里,她几乎都没有自己独处的时间。
  两人跟连体婴似的,日夜在一起,想要背着人做点什么,都找不到机会。
  金刚藤是林染砍板栗刺球时发现的,她砍了几根粗细合适的藤,撸了叶子扔空间里。
  这藤在刮去皮,打磨出来之前,看起来和满山的藤蔓没什么两样。
  谢韵仪看了几眼平平无奇的褐色藤蔓,以为是和皂角刺一样的工具,问都没问一句。
  这会趁人不在,林染拿出来,在两个结头处砍下,点火烧热掰弯,就是一个手镯的样子。
  金刚藤能做手镯,就是因为它质地硬实,遇热能一点点掰成合适的弯度,且掰弯后能定型。
  掰成镯子的形状,用小刀一点点刮掉皮,再细细的打磨,就能得到亮泽黄润的金刚藤手镯。
  没有砂布,林染用地头薅来的节节草,细细的打磨。
  她做得专注,门外传来林春兰兴奋的说话声时,才发现夕阳西斜,自己几乎做了一整天的手镯。
  数了数,除去不满意的,她一共做出了十二个金刚藤手镯。
  失败品和地上的杂物扫一起,仍进厨屋的灶孔里,林染走过去开门:怎么说了这么久?
  谢韵仪一言难尽:老屋那边堆了三堆肥。
  真是臭死她了,可阿娘阿妈隔一会就要问问她,找她确认下,她也不能偷偷溜走。
  这会只觉得身上的衣裳都不能要了,能跳进河里被水使劲冲刷才好!
  不过,看样子村里人都学会了堆肥。她们还说明儿就要去,喊外村的自家姊妹姑姑姨姨们,回来看她们堆。
  用不了几年,这法子就能传到大梁的各个角落。
  若不是刚出了火炕,她还想通过范嘉,快速的将这法子传播出去。
  这样也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阿染隐在背后安稳无虞,这样惠泽万民的功德,自会化为她今生来世的福报。
  林染了然:我去烧水做饭,你们洗澡洗头。
  六个大陶釜一起放上,全装满水烧。
  澡房一人洗澡,外头两人洗头。
  谢韵仪一人就用了三陶釜水,林染催她:皮搓破了,看不见的污邪入内
  水声一顿。
  谢韵仪气急败坏:这就出来。
  晚饭是熏肉稻米粥,羊肉炖萝卜,一盘萝卜条,一盘肉片炒葵菜,一蒸笼豆渣麦粉馍馍。
  林家现在煮粥不光放肉,还放许多的菌子粉,吃起来咸鲜可口。
  谢韵仪和阿娘阿妈,一人吃一个馍馍就饱了。林染慢条斯理的吃掉大部分菜,两碗粥,四个馍馍。
  她从阿娘阿妈现在做饭的量,就看出来了,阿娘阿妈也知道她是个饭缸。
  那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开始几天,谢韵仪还诚挚的给她遮掩了下:读书最是费脑子,阿染认字是别人的几倍快,得多吃才能顶得住消耗。
  林春兰和林秀菊眼眸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假装信了。
  家里养了驴、鸡和鹅,粟米壳、稻壳和麦麸它们都吃。
  林染反复舂,多次筛,现在家里的粟米粥和麦粉,总算能不拉嗓子。
  米粒、麦粒混在麸壳里喂驴、喂鸡、喂鹅,刚开始林春兰和林秀菊还会心疼。
  现在,家里每天都有进项。只阿染,上月就分得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长久的买卖!
  两人再看看家中,吃到明年都吃不完的粮食;杂物间十二陶罐的糖,五陶罐盐,两大箱子来不及做衣裳的布匹
  咬咬牙,喂就喂吧。
  等吃了一个月的细面精米,林春兰和林秀菊觉着,再叫她们吃从前的米面,总觉着有点咽不下去了
  甚至,都不愿意吃粟米了。稻米煮出来的粥,蒸出来的饭,更好吃!
  林家吃完饭,孙莲带着三十支木箭,一小陶罐鱼胶,来找林染和谢韵仪。
  肥已经不臭了,应该是堆好了。
  谢韵仪伸出巴掌,扭过脑袋:停,不要在我面前说肥的事!
  林染:以前怎么用,这些怎么用。
  孙莲把箭支递给谢韵仪:三十支,你数数。
  谢韵仪才不数。她随口说的三十支,多两支少两支无所谓。
  还有鱼胶,怕你们着急要用,我先熬了一锅。孙莲拿着陶罐,没有递给林染的意思,你们要粘什么,我帮你们粘。
  林染:我想自己学着用鱼胶。
  孙莲恋恋不舍的递过来陶罐:哪里用着不合适告诉我。
  林染进屋,给她拿三两银子:以后有鱼胶,你还给我送。
  孙莲搓搓手,接过银子,高兴的应下,又说:橡子家里去了壳,晒好了两陶缸,三背篓,你要不赶车去拉过来?
  有了这三两银子买粮,她家省着点吃,能吃到明年粟米收获。
  林染:那三背篓先泡在河里,十天之后,吃完早饭来找我。
  林春兰惊讶,橡子去壳又辛苦又枯燥。这一家三口怕是一会都没闲着,一直在干活。
  也不知道阿染要这东西作甚,橡子又苦又涩。闹饥荒要吃草根树皮了,才有人吃它们。还不能多吃,多吃肚子疼犯恶心想吐。
  孙莲连连点头:我都记住了,一定给你办妥当。
  林染:行。
  等人走了,林春兰感慨:孙莲婶子是个苦命人。她在战场病了回来的,干不了重活。还带着孙梨花,孙梨花不是她亲生的女儿。
  谢韵仪眼睫微垂,神情复杂的问:可我听说,上次孙梨花生病,她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为了给孙梨花治病,一口粮都没留。不是亲生的女儿,也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春兰:所以说孙莲婶子是个实诚人呐。她一个病弱的,还带着个身体弱的三岁小姑娘,怎么说得上媳妇?
  孙莲独自一人,千辛万苦的给孙梨花拉扯大。好不容易孙梨花成了亲,有了秀秀,她儿媳嫌家里穷,跟人跑了。
  林染:啊?
  女儿国,也有这种嫌贫爱富的狗血故事?
  女儿儿媳这么捧场,林春兰八卦得更来劲了:跟走商的人跑的。那会秀秀才一岁,孙梨花身体又不好,孙莲老太太一个,又得拉扯孙女长大。
  上次她偷咱家麦子,我一直没骂她,也是知道她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养了孙梨花这么多年,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可不就是听到一丝希望,都要冒险试试?
  谢韵仪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嘴角弯起,讥讽的笑:养了多年,就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么?
  林春兰:那可不是?你来我家才多久?在我心里,你跟阿染也不差多少。
  谢韵仪被这实诚的话逗乐了,眨巴下眼,期期艾艾的问:那是差多少?
  林春兰抗不出儿媳可怜巴巴的眼神,脸一红,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丢丢的距离:就这么点,不细看,看不出来。哎呀,阿染身上留着我的血,阿清你也是我的亲亲女儿。
  林秀菊拿着一张羊皮过来,笑道:我给两个亲亲女儿,各做一双毡靴。
  谢韵仪重重的点头:谢谢阿妈阿娘。
  林春兰嗔她一眼:就你礼数多,一家人说什么谢?
  林染揉揉鼻子:靴筒做长一些,冬日里去县城腿不冷,阿娘阿妈也都做一双。
  十月的夜晚微凉,炕上垫了厚厚的麦秆,竹席收起来了,晚上睡觉,要盖上絮了芦花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