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从空间学习完出来,林染将毛毯铺在麦秆上,上面再铺一层布单,谢韵仪才不嘟着嘴说麦秆扎人。
  麦秆睡几天,就会在炕上呈现高低不平,睡过人的状态。
  不在炕上睡,谢韵仪担心林春兰和林秀菊会发现端倪,就只在空间学习,睡觉在外面。
  学了大半夜,已经很累了,但今天谢韵仪躺了好一会,还睡不着。
  她扭头,推推林染:我想给阿娘阿妈送个礼物,你说送什么好?嗳,阿娘阿妈生辰是什么时候?
  林染回忆半晌,腊月初一这天,阿娘阿妈通常会给原身做一身衣裳,或是一双鞋,也有可能是做一顿饱饭。
  全看当年的年景怎样,到腊月初一这天,家里还有没有银钱和粮食。
  阿娘阿妈自己,没过过生辰。
  原身问起,她们说:哪有阿娘阿妈过生辰的?小孩子才过生辰呢。若是一家子人多,人人都过生辰,日子还过不过了?
  随便你送什么?林染没好气道,礼物什么时候不能送?非得等到过生辰?若是阿娘阿妈九月生辰,你一个礼物还留到明年九月送?
  谢韵仪见她不告诉自己,气呼呼的哼声:特殊的日子更有意义啊!随时都送?那阿染你现在就给我送一个?
  林染顿了顿,从空间架子上,拿出一个金刚藤手镯,随意塞谢韵仪手里:给你。
  谢韵仪呆愣半晌。
  月色透过半开的木窗,散在雪白的石灰墙面上,卧房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身边人的轮廓。
  阿染翻了个身,她看不见她的表情。
  手上的镯子触之温润,似乎还残留着,阿染指尖的一丝温度。
  谢韵仪下意识的摩挲,手中镯子肌理分明,顺滑柔韧,不是金银,也不是玉。
  触及到关节处,她灵光一闪,是藤木做的!
  阿染,你亲手给我做的镯子?谢韵仪不敢置信,她侧过身,想要撑起来看林染的表情。
  林染反手给她摁回去,不耐烦:大半夜了,赶紧睡去。
  谢韵仪忍不住笑出声,她晃晃林染的胳膊,在她背后脖颈吐气,一字一句,慢慢道:阿、染、亲、手、给、我、做、的、镯、子!
  林染没理她。
  谢韵仪又推她,语气欢快又愉悦:阿染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染冷声:随便一弯就是了,几息就能做一个,你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
  谢韵仪嗔她:我才不信呢!定是阿染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我做出一个,独一无二的镯子!
  为了给我个惊喜,不被我发现,也费了好大的,心思!
  林染将剩下的十一个,齐齐放在谢韵仪手边:喏,随意一弯就是十二个,你拿着玩,玩坏了我再弯。
  不等谢韵仪再开口,她冷酷到:再吵我睡觉,你一个人去空间呆着去。
  谢韵仪没再说话。
  黑夜里,她眼睛愉悦的弯起,像是初升的朝阳,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碎星般闪亮。唇角也是弯弯的,弯成月牙儿。
  她一只一只,轻轻摩挲着腾木镯,想象着林染是怎么做出它们的。
  她整个人像是躺在温暖的湖泊里,身体的每一处,手心、心口、眼睛,连头发丝,都在诉说着欢喜。
  左手腕戴五只,右手腕戴五只,左手握住一只,右手握住一只。
  听着耳边绵长温暖的呼吸声,谢韵仪满意的闭上眼。
  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天刚亮,谢韵仪睁开眼睛,林染侧身对着她。
  谢韵仪抬眼,正对上林染挺直的鼻梁。
  她一半的脸颊陷在软枕里,另一半笼在晨光中,线条微微弯起的脸部轮廓柔和,长睫下的阴影长而密。
  阿染的眼线很长,她有一双大而饱满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下搭,使得看起来清澈平静的双眼,多了一丝看破世事的了然。
  再往下,浅麦色的肌肤下,竟然是一双偏粉的薄唇。和她整个人一样,既纯真得如初雪般无垢,又疏离得像是,仙人无悲无喜的瞥了人一眼,流光无痕。
  叫人叫人恼怒的想亲上去,看仙人被凡尘沾染,不得脱身,嗔喜责怒,都狠狠的被人攥在手心。
  谢韵仪心底猛地一颤,她咬了咬唇,不敢再看。轻手轻脚起床,小心的拉开门,闪身到门外,再轻轻扣上。
  她走到院子里,天色更白了些,天边出现一片暖色,朝阳即将升起。
  手腕上的每个镯子都不一样。纹理不一样,有的线条轻些,有的中间的空隙大一些;颜色也是不同程度的黄,浅黄、淡黄、枯黄。
  随手就给她十二个,似乎真的很容易就做成了。
  但,每一个镯子都弯得如此自然,打磨得没有一丝一点的凝滞。
  阿染让她随便玩,玩坏了再做,但她怎么舍得。
  藤木这么硬,不知道阿染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做成这样古朴玄灵的镯子。
  随便弯的?几息就能做一个?哼,骗鬼呢!
  她抬起手臂,初生的阳光金黄,手镯像是抓住了一线耀目的浮金,流光溢彩。
  谢韵仪看着,无声的笑弯了眉眼。
  好半晌,欣赏够了,谢韵仪回到屋内,轻轻推了推林染:让我进去。
  林染没睁眼,指尖却下意识的,抓住谢韵仪的手臂,送她去空间。
  谢韵仪第一次主动打开其中一个包裹,里头的东西林染给她看过,也跟她说过名字和用法。
  她找到多功能小刀,在结头处刻字,一个染字,一个清字。
  十二个手镯刻完,林染还没醒。
  谢韵仪知道,林染这是认字背书的时候太专注,所以,需要比以往多一些的睡眠来恢复。
  她在左手腕上戴一个手镯,卡在小臂上方一点的位置,这样就不容易被磕碰,也不会不小心沾上水。
  余下十一个,她拿布巾包好,和粉玉镯一起,藏在陶罐里。
  林染醒来的时候,林春兰在厨屋烧早饭,谢韵仪应该是在烧火。
  难得,小姑娘竟然比她先起来了!
  高强度的脑力劳动累人,林染揉揉额头,干脆再躺一会。
  半睡半醒间,厨屋传来谢韵仪耍赖般的撒娇声:阿娘,阿娘,阿娘,你就告诉我嘛!
  阿娘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阿娘我的生辰,我的生辰可就要到了哦!没多久就要到了哦!
  从前是从前,从前阿娘可没有阿清当女儿。
  不会的,不会的,就一家人吃点好吃的庆祝下!
  我嘛,我跟阿染是同一天,阿娘说巧不巧?
  嗯嗯,我和阿染是老天做媒,天长地久的妻妻。
  林染失笑,阿娘果然扛不住。
  接下来几天,整个柳树村掀起了堆肥热潮,林染和谢韵仪紧闭大门,整日在书房读书。
  是的,两个立志要考科举的人,书房终于有书了。
  为了将师徒名分做实,范嘉叫人从京中老宅送来了,自己读书时候用的书册和两本字帖。
  书中有不少重点标记,小册子是范嘉做的笔记,和自己读书时的思路想法。
  有银子就能在书铺买到书,进士的笔记却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这些科举辅导书,都是留给自家女儿孙女读书用,顶多再给亲朋好友中,天赋出众的小辈看看。
  谢韵仪随手翻翻小册子,撇撇嘴,递给林染:阿染当个参考,做文章没甚方向时,勉强可以当个思路。
  两本字帖都是出自名家之后,谢韵仪气鼓鼓的瞪着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就是比自己写得好。
  我从前练的不是这两种字体,养成了习惯不好改。
  她将字帖推给林染,言不由衷,阿染初学写字,看看喜欢哪种,就选哪种练。
  林染翻了翻:还是用你写的吧,笔锋习惯改来改去,浪费时间。
  谢韵仪嘴角立刻不受控制的上扬,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继续劝:字如其人这话有些偏颇,但一手好字,确实如一人的脸面
  我只需过秀才试,字过得去就成。林染将书本扔到一边,打断她,以后我看的书还是你写,潜移默化,练起字来事半功倍。
  谢韵仪彻底忍不住笑,下巴抬得高高的,嘴硬:既然阿染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做阿染的夫子。
  林染失笑,若是小姑娘有尾巴,这会都该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范嘉送来的这些心得体会,确实没小姑娘平时教她的内容深刻广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