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妖!”人群里突然传来呼声,“莫不是妖邪作祟,残害百姓!”
  “夜深人静,大家都歇下了。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死在客栈里么!”
  “对对对!死得这般诡异,定然是夜间妖邪横行!”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惶恐声交错杂乱。
  “师父,”祝之渔觉得不对劲,她思索片刻,仰起脸,“师父,您也觉得这是妖祟作为么?”
  玉虚尘道:“方才案发之际,吾便察觉异动,循声追了出去,只可惜迟了一步,赶至跟前时此人刚刚断了气。”
  “吾已查验过,他身上并无妖祟邪气,死因当是人为。”
  “我也觉得不像妖祟作为。”祝之渔回忆和越桃待在一起时,曾见识过妖物在人身上留下的伤痕,她能感应到那股妖力。
  “此乃人祸,并无妖邪之气。不过小渔,”玉虚尘话锋一转,目光突然落在祝之渔面上,“为师倒是觉得,你身上的鬼气更重了。”
  “我身上的鬼气?!”祝之渔一怔。
  玉虚尘担忧地询问:“夜间可有异象发生?”
  “异象……”祝之渔不由想起沉睡时,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古怪感觉。
  还有梦醒时分,她分明瞥见帐幔间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绝非幻象。
  “鬼气,”祝之渔心跳砰砰,“莫非是他……”
  第57章 到处都是鬼气
  “阴气逆行,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邪祟?”
  “邪祟……”祝之渔垂下眼睫,心理作用下只觉锁骨处的印记在隐隐发烫,似要灼穿她的衣裳,众目睽睽之下展露男鬼病态的占有欲。
  祝之渔抿唇不语,不知如何开口。
  “莫忧莫惧,容吾验上一验。”掌风使捻来几缕风,化作银针悬空刺向穴位。
  周身真气流动,浓重黑雾在体内横冲直撞,强势地交缠着少女的纯净气息,呈现出诡异的漩涡状。
  数枚银针将要近身,遽然被那股霸道的力量震住,悬停空中。
  掌风使不由皱眉,拂袖消散银针:“竟未探出虚实原委,再来!”
  他掐指念诀,再度试探。
  “不必劳烦师父!”祝之渔突然后退两步,指尖不自觉地蹭了蹭手腕,触碰同心缕的痕迹。
  “弟子想起来了,应当是夜间翻找衣裳时误触了鬼域的东西,才又沾上了鬼气。师父您也知道,您那只锦囊将我厢房里的物件收拾得干干净净,有用的没用的都带上了。”
  “误触了鬼域的物件?何物?”掌风使摊开掌心,“容吾过目一探。”
  完了。
  祝之渔默默闭上眼睛。
  扯一个谎便要用无数谎言来圆。
  她掐了下手指:“也许,不太方便给您看……”
  “何故支支吾吾?”掌风使皱眉,面露担忧,“先前你推三阻四不肯同吾下山,吾便察觉异样。事出必有因,你与鬼域究竟结下了什么仇怨?”
  “谈不上结仇,只是某日不小心路过。”祝之渔定定盯着脚尖,眼神不敢乱瞟。
  “你有所隐瞒,并未和盘托出。”掌风使近前一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物?你莫怕,有什么心结只管大胆讲出来,由为师前去与鬼王说情一番,必不让那些鬼域小卒再纠缠你。”
  祝之渔攥着袖摆,嘀咕道:“师父关怀,弟子感激不尽,但……此事讲不了情面。”
  掌风使不信:“你莫怕,只管大胆讲出来,听闻新上位的鬼王御下尤为严苛,为师做保,引你同他相见,为你除去后顾之忧。”
  “……师父,恕我直言,这位鬼王出面只会雪上加霜。”
  寂临渊还能治他自己的罪吗?
  他巴不得祝之渔主动送上门。
  “让一让,诸位往两侧让一让,给官爷们让出中间的道。”
  鼎沸人声满了过来,客栈老板帮着驱散围观的人群,众人翘首望去,衙役铺开草席将尸体包裹妥当抬走。
  “夫君死得冤枉啊,求官爷做主……”有妇人沿途恸哭。
  “吵吵什么,都说了是妖邪所为。”
  “可奚老板他明明……”
  人祸由人治,若非需要斩妖除魔,修仙宗门不会出手干涉。待到天亮后,掌风使便会带她离开小镇了。
  祝之渔望着夜幕里纷乱的火把,缓缓下定决心:“弟子只怕不能与师父同去鬼域了,昙鸾姐姐轮回转生在即,弟子不敢耽误时间,恳请师父允我独自留在镇上。”
  “你要留下,为何?”掌风使诧异。
  祝之渔摩挲着掌心:“我要完成菩提木寄托的夙愿,无论结果指向何处,我都要去寻到。”
  她现在有了师父,已经走上了正统修炼之路,不需要贪多这一点点灵力。菩提木承载着数千亡灵的寄托,哪怕遗漏这一个愿望,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损失。
  但祝之渔不想让任何一个魂灵的心愿落空,也不愿让任何一个未亡人空等。
  “我也尝过失望的滋味,不好受。”祝之渔叹息,“亡灵夙愿寄托于我一人,当初涉过忘川河渡既然做出了承诺,弟子便不能背信弃义。”
  掌风使敛眸望着她,沉默半晌,颔首道:“人无信不立,你质性自然,心地赤诚,这倒是难得可贵。”
  “我没有师父说得那样好,”祝之渔摇了摇头,坦然承认,“为了回家,平生也曾辜负一契之约。”
  她想到雪域那场逆向交错的时空,想到帮男鬼斩断的锁链。
  祝之渔双手合掌,牵引出一缕荧光升入夜空:“时间耽搁不得,请师父先行,弟子愿留在此地渡引魂灵。”
  “你只身留下,若遇危险如何应对?”
  祝之渔道:“师父说了,客栈夜杀并非妖邪所为,弟子虽然根基浅薄,应对人祸尚能保全自身。”
  掌风使思虑周全:“吾赠你护身风铃一只,随身佩戴,若遇危险,它可为你挡灾。”
  “谢师父。”祝之渔接过挂坠大小的风铃,用细线串作项链悬于颈间。
  枫桥镇的规模比她预想中的要大得多,白日里祝之渔跟随菩提木的指引走了很远一段路,胭脂铺子,米面粮油杂货铺,累得她脚底痛。
  兜兜转转一大圈,未亡人的下落没找到,神木反倒将祝之渔带回了客栈。
  “好奇怪的指向,先前渡引的夙愿从不会这样飘忽不定,这人究竟在哪儿?”
  祝之渔累得够呛抬脚踏进客栈,一抬眸,出乎意料撞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师妹?你不是同掌风使大人下山了么,怎么
  会只身逗留在此地?”祝黎觑了她一眼,警铃大作。
  “不需要这样提防我,我对他没兴趣。”祝之渔看着女子凑近喻晏川的动作,直接点破心思。
  她搞不明白命簿给女主设定的思路,也不打算共情。抢男人有什么意思?抢男人的饭碗才有意思。
  祝黎蹙起眉很是委屈,凄凄然望向喻晏川:“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山下不期相遇,我好心问候妹妹一声,妹妹何故曲解我的好意,真让人伤心……”
  “失陪。”祝之渔敷衍应付一声,没等她说完便径直走了。
  脚步虚浮,像踩在两团柔软的棉花上,祝之渔活动一下筋骨,觉得这具身体虚得离谱。白日走街串巷固然消耗体力,倒也不必虚弱到这般地步。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夜间被妖鬼吸了精气。
  少女捏起颈间辟邪的风铃吊坠,沉浸在思索中,身后忽然响起喻晏川的声音。
  “天镜宗传讯,枫桥镇连日凶案频发,疑似妖邪作祟。吾等下山,为斩妖除祟而来。”
  “哦。”祝之渔步履未停,仍是懒懒地应了声。
  思绪突然被打断,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解乏,睡前再计划一下明早吃什么,柳林街东头的小笼包晶莹剔透,榆树巷的红豆糕甜而不腻,还有浇上芝麻酱的馄饨面,香迷糊了……
  喻晏川突然快走几步,追上来拦住少女:“好生轻慢的态度,身为宗门弟子,你应当留下一同为百姓诛邪除祟!”
  脚步一顿,祝之渔仰起脸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这是你们的任务,同我有什么关系?”
  “松手,不许捏我。”她瞄了眼攥住腕骨的手掌,有点生气。喻晏川力量很大,捏得她骨头痛。
  喻晏川冷冷盯住少女,他不允许任何人脱离他的控制,背离命簿划定的剧情。
  “好讨厌,”祝之渔垂眸,“这个男主总是这么趾高气昂地呵斥旁人,想把他的手给剁了。”
  心底刚一冒出这个念头,她冷不丁被自己吓了一跳。
  太变态了。
  祝之渔捂住脸,叹息一声。她怎么会萌生这种想法,一定是和寂临渊在一起待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搞得她也变态了。
  祝之渔急着想溜走,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眼睛从手指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喻晏川蓦地松开她手,似被火燎烧了般,恼怒地甩着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