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看着早有预谋。
  寂临渊不正面回答,只是倾身靠近她,附耳低语:“陪我演一出戏。”
  ***
  守夜的太监在殿外掐着点数数,时不时转身望上一眼。
  女人们放入殿中好一会儿了,怎么半分动静也无?成事或是不成事,总该闹出点儿声响罢。
  诡异,实在诡异。
  夜色深沉,东宫终于摇动了叫水的铃。
  “总算完事了,年轻人精力旺盛,这也太久了。”
  宫人打起精神,准备往殿内搬运洗身的热水。
  为首的太监提着食盒,脸上陪着笑:“这是太医署叮嘱的,给殿下熬煮的汤药,用以滋养身体。”
  寂临渊冷冷应了一声,示意他搁下药,可以走人了。
  “奴才上承陛下旨意,侍奉殿下。”太监不退,摆明态度要亲眼看着储君将药喝尽方肯罢休。
  寂临渊瞥他一眼,目光转向漆黑的药汤。
  “且慢!”身着宫装的少女自殿中匆匆奔出。
  祝之渔按住他的手,故作恼怒,斥向太监:“太没规矩了,竟不知先为殿下试药么?”
  太监一怔,恍然道:“是奴才疏忽大意了。”
  他正欲伸手,却被祝之渔先一步夺了过去。
  “我来罢。”祝之渔取出药匙,搁在唇间抿了一小口。
  深色药汁浸入淡粉唇瓣,留下浅浅湿痕。
  喉结滚动了下,寂临渊刻意移开视线,避而不看。
  目光移开的一刹那,地面突然炸开碎裂声。
  少女手中的瓷勺坠地摔得粉碎。
  枝蔓扫过檐下,伪造刺客的动静吸引宫苑中守卫的注意。
  里应外合,殿内少女的身影摇摇晃晃,无力倒下。
  “有……有毒……”祝之渔眉心紧蹙,捂住腹部:“……护驾……”
  她自知演技不算精湛,看着只觉可爱,瞒不住太久,便趁机踹了寂临渊一脚,示意他尽快行动。
  寂临渊沉着脸色,蓦地拍案而起。
  “护驾!”太监吓得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踉跄朝外奔走疾呼:“东宫遇刺!速速护驾!”
  宫苑中燃起火把,寂静的深夜动乱起来。
  乱了才有破绽,便于行事。
  寂临渊垂眸望了一眼伏在桌角的少女,勾了勾唇:“时机到了,起来罢。”
  比起被动防御,他更倾向于先发制人,挑起皇室内斗。前朝谁人都想杀他,但谁也不敢背负刺杀东宫的罪名。何不挑起老皇帝的疑心,促使皇室自相残杀。
  想到死亡,寂临渊唇间不禁勾起愉悦的弧度。
  人终有一死,死亡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一人之死不够有趣,最好能拉上这群贪生怕死之徒一起堕入黄泉。
  对了,还有眼前这名少女。
  她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寂临渊”么?那么她一定愿意为“寂临渊”赴死吧?
  寂临渊心底不舒服,莫名被一股火烧得心烦意乱。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甘愿为了他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傻透了,真可笑。
  他便不会行如此荒唐之事。
  寂临渊冷笑一声,唤醒少女:“起来,人都走了,不必再伪装了。”
  祝之渔阖上双目,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并未应声。
  殿内静得诡异,令人心慌。
  “起来。”
  寂临渊见祝之渔一动不动,便俯身靠近,将手按上她的肩:“不必再演了。”
  唇间的冷笑蓦地僵住。
  寂临渊呼吸一窒,只觉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他看见一行异样的黑紫血迹自祝之渔唇缝缓缓洇出。
  是中毒的征兆。
  寂临渊脸色巨变,目光转向桌上那碗散着热气的药。
  谁也没想到,药里真的遭人投了毒。
  “传太医!”
  眼底划过慌乱,他下意识抱起祝之渔的身体,冲出宫殿。
  “殿下,殿下止步!”宫人们闻声焦急围聚而来,阻拦他的去路。
  “刺客潜入宫苑,殿下不宜离开东宫。”
  “孤说传太医!你们听不见么!”寂临渊震怒。
  “传太医?”领头太监诧异地望了一眼他怀中抱着的少女,“殿下,她只是一名宫女,尊卑有别,不值得兴师动众传唤太医……”
  一柄雪亮的剑刃蓦地架上太监脖颈,截断他未说完的话。
  “不值得?”寂临渊冷笑,“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尊卑有别。”
  “使不得,当真使不得。”太监颤抖着坚持,“殿下,哪有为了一名小小宫女传唤太医的规矩?更何况今夜宫苑戒严……”
  架在脖颈的长剑突然移开。
  那太监正欲松一口气,忽地被储君的动作震惊住。
  寂临渊端起桌上药碗,仰颈不加犹豫尽数灌入喉中。
  “殿下——!”宫人惊慌失色,冲入殿中。
  那药发作极快,有如见血封喉之效。
  胸腔里裂开剧痛,寂临渊蓦地喷出一口黑紫瘀血,满头冷汗淋漓。
  “如今……总能传太医了罢……”
  他话已说不成句,只是颤抖着手指,指向伏在身上的少女,示意宫人传唤太医:
  “……先救她……”
  第84章 我去寻太医
  “咳……”
  齿间融化开苦味,苦得祝之渔蹙紧了眉头。
  意识模模糊糊,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正装模作样演着戏,演着演着,脏腑猛地缩紧。
  毒药所过之处勾起灼烧般的疼痛,痛感封锁喉咙,祝之渔捂住腹部,她想喊人,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贯穿脏腑的剧痛倏然消退。
  眼睫微微颤动,祝之渔咳了一声,睁开双眸。
  手腕上的同心缕显现出来,纤细的红绳闪烁微光,将她承受的伤害与痛楚尽数吸走,转移到了寂临渊的身上。
  男人双目紧闭,失去意识,突然喷出一口黑紫瘀血。
  “怎么会这样!”祝之渔猛地抬起头。
  鬼王当初究竟给她绑了根什么绳子。
  “寂临渊,你醒醒!”祝之渔抱住冰冷的身躯,想将他扶起来。
  宫人围聚而来,意欲将两人分开,以便抬储君上榻医治。
  男人意识昏沉,一条手臂却紧紧箍住祝之渔的身体护在怀里,似是下意识的举动,力道大得惊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祝之渔无奈,只得迁就着他一同滚进床榻。
  宫殿内外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形势如何了?”皇后的凤辇停在殿门外。
  “禀娘娘,”太医慌得冷汗涔涔,“此毒性烈,发作极快,只恐殿下、殿下凶多吉少……”
  “查。”皇后双目微阖,神情疲倦,“三日之内,彻查此案。”
  “定然是那群女子所为。”宫人慌张俯首。
  “女人?”皇后闻声缓缓睁开眼眸,“哪来的女人,经何人允许放入了东宫?”
  “是、是陛下的意思……”
  “放肆!”皇后愠怒,“这些时日,本宫长伴陛下左右,从未听闻陛下降过此等荒唐旨意,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假传圣旨!”
  “一群糊涂东西,险些酿成大祸。”她走下凤辇,匆匆步入东宫。
  殿内气氛凝重。
  太医惶惶,储君为了救人,情急之下将一碗药灌得干净,毒性发作起来渗入五脏六腑,一条腿早已踏进鬼门关,救他无异于壮着胆子同鬼王抢人。
  “药来了,药来了。”同僚火急火燎赶来,端着熬煮的解药跪至榻前。
  榻上人唇色苍白,药汁细细流入其中,又沿着唇缝淌出。
  如是反复,他性命垂危,偏偏药又灌不进去。
  太医急得满头冒汗:“半个时辰之内,若仍无法渡药,殿下危矣……”
  “退下。”
  皇后的声音自廊外响起。
  “娘娘。”众人闻声,慌忙俯首行礼。
  “都退下。”皇后行至榻前,瞥了眼少年惨白的面色,目光忽然落至祝之渔身上。
  “你来。”
  “我?”祝之渔一惊,不解其意。
  皇后朝她一步步慢慢走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本宫以为,你另有良法为储君渡药。”
  祝之渔惘然。
  今时不同往日,毒药的侵害虽被鬼王尽数转移至寂临渊身上,但她只是一介凡人,尚未全然恢复灵力,无法自如救人。
  皇后见少女无动于衷,面上的笑忽然凝固。
  “你再仔细思忖,可还有其他方法渡药。”
  她将“渡药”二字咬得极重,似乎迫切想从祝之渔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渡药……”祝之渔微微蹙眉。
  她倒是想起了小说、影视剧里频繁使用的套路:对待昏迷不醒的人,常以抵唇哺药。
  但祝之渔读不懂皇后眼底的情绪,也不懂皇后的坚持。
  大力出奇迹,她分明可以掰着寂临渊的下颌,把药汤灌进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