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样......好像太近了。
  可看着他笑得微弯的眼睛,沈棣棠还是毅然决然地咬住烟,垫脚凑上去。
  脚尖对脚尖,呼吸声比窗外的风声还大。
  星火明灭,像眨眼,像心跳。
  第13章 吻
  两支烟即将挨上之前,愉琛忽然后撤半步,修长的指尖点上她的额头,微微用力将她按回去,一触即放。
  烟没能点燃。
  脚跟落地,白天掌心的痒蔓延到额头,她觉得自己像棵被虫蛀的树,哪儿哪儿都痒,痒得她几乎想用手捂住额头。
  “画画的人不能吸烟。”愉琛大概是怕她又炸毛,这次没笑。
  沈棣棠注意力都在额头上,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松节油伤肺,尼古丁也伤肺。”
  她无意识地点了个头,又觉出有些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用松节油?”
  她只说过她会画画,没说过她是画油画的,更何况画油画也未必会用松节油。
  “你是不是住在那里?”愉琛伸手指指隔壁那栋别墅,“那个窗子曾经全天开着,松节油的味道会飘过来,我见过你几次。”
  他说得没错,那是画室的窗户。
  沈棣棠对他毫无印象,不过也合理,愉琛卧室正对她的画室,她画室连冬天都开窗,但他卧室内连百叶窗都常闭,看不见半个人影。
  “现在不住那。”沈棣棠言简意赅。
  愉琛没多问,就像他没问她脖颈的伤口一样。
  “抽烟伤肺,那你为什么抽烟?”她那点不服气的小火苗又燃起来,“你肺是铁打的?”
  愉琛把紫色的半包烟爱惜地拿在手里,摩挲片刻,轻描淡写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沈棣棠瞬间呆若木鸡,嘴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有的选,她想把最后那句话咽回肚子里,再把嘴把上个锁,粘上也行,焊死最好。
  过了许久,她行动迟缓地把嘴边的烟递过去,动作颤颤巍巍,语气却故作镇定:“那还你。”
  说完又有些后悔。
  烟嘴是潮湿的,隐约可见齿痕。
  愉琛毫不在意地把烟接过来,塞回烟盒里。
  那支有牙印的烟,就这么挤在为数不多的几根烟中间,藏进其中,变成一枚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间接的吻。
  也许是被悬而未决的吻引诱,他低低的声音自夜幕中传来:
  “节日快乐。”
  手心和额间的痒又换了地方,蔓延开来。
  “小琛,你太瘦了。”安玉兰把剥开的茶叶蛋放进他碗里,“吃个鸡蛋,有营养。”
  愉琛微微皱眉,又不着痕迹地展开,礼貌地答:“谢谢阿姨。”
  这是她今早第三次往他碗里加菜。
  先是蛋饼,接着是红薯,这次是茶叶蛋。
  她从前怕惹他心烦,从来不会做这么多余的事,顶多嘴上叮嘱几句。
  为着表面温馨的两句话,愉杰临乐得又盛一碗粥,“小琛真是好孩子。”说完叹口气,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另一个孩子身上,“你姐那混账脾气像谁。”
  “像妈。”
  愉琛咬一口茶叶蛋,以此咽下这句不和谐的话。
  愉杰临再婚后,愉琅跟他大吵一架,摔门而去,三年没回过家,几乎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安玉兰温柔地劝:“杰临你说什么呢?小琅也是好孩子。”
  愉杰临脾气和安玉兰很像,都是棉花似的人,闻言没再抱怨,这顿早餐吃得其乐融融。
  碗筷被收走,露出桌上花纹漂亮的餐垫,棉麻布艺材质,上面印着柑橘和藤蔓,颇具生活情调。
  愉琛垂头端详片刻,指腹轻捻餐垫边缘。
  “该出发了吧?”愉杰临看看手表,催促他,“上学别迟到。”
  “就走了。”
  “小琛啊。”安玉兰追上他,“阿姨早上刚烤好的饼干,快装上。”
  愉琛站在两阶楼梯上,垂头看她手里的饼干,又越过她肩膀看向后面的男人。愉杰临四十出头,头发却白了大半。
  他噙着笑容接过,“谢谢阿姨,看起来很好吃。”
  愉琛根本没想通,安玉兰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大,忽然多出许多“越界”的关心。
  /
  情人节当天的早自习,沈棣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啃着二仙带来的草莓。
  昨天晚上,沈棣棠不仅没抽烟,还干脆借着愉琛的桌子写完物理作业,学到半夜才走。她把卷面上所有受力分析题目里的小木块和小球都画成透视立体图,就是一道都做不出。
  愉琛后来大概是看不下去,给她讲了好几道题。
  他声音很低,语速很慢,讲起题来条分缕析,难懂的题被拆解成简单的几步,像把大象装进冰箱里一样清晰。
  综上所述,昨晚不光没出格,还简单出了个师。
  上午大课间铃声还没响完,愉琛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闪出去。
  沈棣棠色感极好,看出他单薄的校服口袋透出淡淡的紫。思索片刻,她咬着一颗拳头大的草莓,左手小心翼翼攥着两枚,右手抱着黄皮练习册跟上去。
  沈棣棠一路跟到顶楼,发现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干脆拉开旁边的玻璃窗翻出去。
  天台旁边有个小平台,上面聚集着鸽子还有不知名的鸦雀,在啄地上的饼干吃。
  愉琛原本盯着那一大片鸽子,撑着下巴看着,听到动静才回头,刚好看到她两手都占着,却很稳妥地落地,快步走到他旁边。
  他烟还没点,先换到她的下风口,几乎立马嗅到复杂的草莓香气,“你怎么总是不走寻常路。”
  “少抽烟,多吃水果。”沈棣棠摊开手心,把两颗草莓送到他面前,“二仙给的。”
  愉琛倒是听劝,把指尖的烟塞回烟盒里。烟盒一开一闭,这一支被放回她咬过那支旁边,静静躺在一起。
  他接过草莓,问她:“找我有事?”
  沈棣棠问:“你有小组了吗?”
  早自习时,刘班要求大家组建四人学习小组,晚自习可以凑在一起,互相讲讲题。沈棣棠身为亚军,跟冠军周翊,季军陈尔欣迅速绑定。
  她昨天深深领教过季军的讲题风格,为了不让学习小组变成玄学大会,她决定主动出击。
  愉琛没答应也没拒绝,“怎么不找班长?”
  “二仙说班长晚上应该要回店里帮忙,怕耽误他事。”沈棣棠想也没想地说。
  说完,她发现愉琛脸色似乎有些古怪,再一看,又好像是她看错了。
  愉琛嘴角微弯,和平常一样耐心地说:“不问问怎么知道。”
  有道理。
  沈棣棠抱着练习册就要去找班长,又被他叫住。
  “等会。”
  他手一伸,捞过她手里的练习册,翻到前几页,用草莓尖尖随机指着选择题,“做对这道题,我就答应你。”
  沈棣棠本想说“不答应就直说”,毕竟他昨晚刚见识过她的物理水平,仅限于知道东西往下掉是地心引力,其它基本不懂。
  她一看题目,话到嘴边就改口:“一言为定。”
  沈棣棠那题里里外外读了一遍,果断拿笔在括号里写上“c”。
  写完,她自信开口:“对了吗?”
  “为什么选c?”
  那就是对了。
  “这个选项我昨晚见过,绝对是对的!”沈棣棠头一抬,“愿赌服输,你得跟我们一组。”
  “不错,c是对的。”愉琛点点头,在题干上圈出两个字,话锋一转,“这是多选。”
  ......好阴险的题。
  沈棣棠刚才大放厥词让他愿赌服输,这会自己也只好照做,“好吧,我去找班长。”
  班长脾气好,不知道有没有别人找他。想到这,沈棣棠转身就走。
  “......回来。”愉琛无奈地喊她。
  沈棣棠又跑回来。
  “......”
  愉琛不着痕迹地舔舔后槽牙。
  “怎么了?”沈棣棠问,“你是不是烟抽多了牙疼?”
  “......”
  愉琛沉默许久,最终答应跟他们一组。
  条件是,沈棣棠帮他做件事。
  他希望她能帮忙修复被弄脏的餐垫,用颜料盖住油污。沈棣棠估计一下时间,清理加绘画,用不了多久。
  她一口答应:“差不多每晚画一张,第二天带给你。”
  “背来背去很重。”
  沈棣棠觉得有道理,而且她家环境复杂,餐垫的安全性不能保证。
  “那好吧,我把颜料放在你家阳台。”
  愉琛把门禁卡放在她手心,“别再翻栏杆,楼梯我也会一直放下来,不用你翻墙。”
  沈棣棠昨晚写作业的时候看见了那些被弄脏的餐垫,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像他没问她为什么受伤,更没问她为什么不再住隔壁。
  “哦对了。”她才想起来,“我昨晚走的时候在阳台捡到个银杏叶书签,我担心被吹丢,就干脆挂在阳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