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肯定不会的,深更半夜,我三哥他不能又突然来书房堵我们吧?天下也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说了,谢侍郎都同我说了,府中是有人接应我们的。”
  “可那个人,小姐不是还不知道吗?”
  “但她一定会自己出现的,她会帮我们。我就不信,这次我还能逃不出去。对了芙蕖,咱们可以开始收东西了。”
  “小姐准备带什么走?”
  “你准备个小一些的包袱,把昂贵些的首饰都装进去,还有阿娘留下的遗物,其余的什么都不要。”
  “好。”
  为了不引人注目,芙蕖只敢每日收一些,慢慢到了六月。
  快近婚期,庄蘅反而无事可做。
  每日庄安都把她叫过去,耳提面命告诉她嫁进谢家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六月初,庄蘅收到了庄初从李家带来的信。
  信是一位婢女送来的,连带着上次庄蘅送过去的她的首饰。
  信很简短,毕竟总会被旁人看见,于是并没有说太多。
  信上只是简简单单地提前祝她新婚快乐,但词却用得妙,说是“脱离苦海”,于是庄蘅便猜到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嫁进谢家,而是会逃走。
  后头又说了几句她在李家的生活,也说得隐晦,只说自己有了新的盼头。再结合她送回来的首饰,于是庄蘅又能猜到,她一定已经在帮谢容与做事了。
  庄蘅很替庄初开心。
  于是她心满意足地把信又看了两遍,让芙蕖把庄初的首饰送回了她房中原来的位置。
  六月过得格外快,庄蘅按照这天气来计算,统共下了三场雨,五日阴,十日晴,这便到了六月十九。
  这是婚期前的第三日。
  当日庄蘅很早便醒了,紧张不安。
  芙蕖在旁做事也是心不在焉,最后凑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姐,接应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吗?”
  庄蘅摇了摇头,安慰她道:“其实不用她,我们也能出去。我三哥的书房咱们都去过,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只要打开书橱便能离开。其实很简单,是不是?”
  芙蕖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继续去收拾包袱了。
  虽说这国公府对庄蘅而言,无疑是牢笼,但府中的婢女大都同她交好,这次离开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兴许便是永别,她心中也有几分不舍。
  她看着正在收拾首饰的芙蕖,捡起一根金簪,想了想道:“我去把这根送给豆蔻。”
  豆蔻身世最可怜,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两人关系又好,庄蘅便想着最后留着东西给她。
  于是她将金簪揣进袖中,去庄非房外转悠了一圈,终于等到了豆蔻。
  她正拿着东西往这边过来,看见庄蘅惊喜道:“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去哪儿了?”
  “我去夫人房中取这个月的月钱呢。”
  庄蘅拉住她,“我今日在房中忽然看见了这根金簪,觉得它很适合你,便把它带过来了,你拿着。”
  豆蔻愣了愣,立刻道:“我不能要。”
  “我又不缺这一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便拿着吧。”
  “这太贵重了,再说了,咱们为奴为婢的,平日里伺候人,又不能戴这些,四小姐何必给我,白白浪费了它呢?”
  “你不戴着也可以收着,好歹也是个值钱的物件。你卖了也好,收着也罢,都随你,反正我给你了,这就是你的了。”
  “我方才才去取了月钱呢。我家中无人,我又在府上伺候着,平日里并没有用到钱的时候。”
  “别说这么多了,你收着好了。”
  她说着,便把簪子塞进了豆蔻袖中,又道:“你现在不忙着吧?”
  “不忙着。”
  “那咱们去走走,说说话,可好?”
  “好。”
  两人一路沿着回廊去了后院,院中柳树葳蕤,风拂过,将某根柳条吹到了庄蘅身上,豆蔻便随手折下了它。
  庄蘅看着那柳条道:“豆蔻,你不该折的,你难道想要同我分别吗?”
  豆蔻笑了笑,手里捻着柳条,低着头随意道:“奴婢可没说要同四小姐分别,折了其实也无妨。”
  庄蘅却觉得此景倒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中的巧合。
  折柳,送别。
  她看着豆蔻,心中有些难过,却什么都没说。
  待用完晚膳,暮色降临,芙蕖还在房中清点东西,却明显有些忐忑不安。
  庄蘅在房中踱步,“芙蕖,咱们今日表现得没有太过反常吧?他们不会发现吧?”
  芙蕖微微白了脸,安慰她道:“没有,肯定没有的。”
  “那便好,咱们再等等,等到夜深人静了,便去我三哥的书房。”
  “好。”
  于是两人便在房中又枯坐了一个时辰。
  庄蘅头一次发觉这一个时辰如此难熬。
  好不容易挨到府中的灯火一点点熄灭,万籁俱寂之时,她便低声道:“芙蕖,咱们走。”
  两个人从房中悄悄溜了出来,走了一阵,庄蘅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在看着他们。
  那是双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只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两人又往前走,一路走到了庄非的书房门口。
  庄蘅对芙蕖道:“还是像上次一样,你在门口盯着,我先进去看看,待打开书橱找到暗道了,我便喊你进来。”
  “好。”
  她便用火折子照明,像上次那样进了里间。
  那是一整面的书橱,她仔细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
  只是一面普普通通的书橱罢了。
  但她还是艰难地摸
  索着,一点点用手去寻找这书橱的破绽或蹊跷之处。
  她找得满头大汗,却听到豆蔻焦急的声音,“小姐,小姐,府里好像有动静。”
  庄蘅立刻住了手,走了出去,问道:“怎么了?”
  “和上次一样,我也听到声音了,也是三公子那个方位的。”
  “怎么会?是不是有人告密?对,一定是有人告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只有三小姐了。”
  她摇头,脱口而出,“别胡说,绝对不会是三姐姐。”
  她话音未落,却也听见了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脚步声,也有说话的声响。
  芙蕖白着脸,“这可如何是好?”
  庄蘅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顿时感觉万分无助且绝望。
  如果这次她不跑出去,后果她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身后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
  她吓得一哆嗦,手脚冰凉地转头,不可置信道:“豆蔻?”
  烛火下的那张脸,赫然是豆蔻。
  她却沉稳着眉眼,“事已至此,着急也无用,四小姐,你先去里间,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但你们要快。”
  “是你……”
  “是。”
  “可是你若是被发现……”
  “来不及了,顾不上这么多,你快进去。”
  她轻轻推了庄蘅一把,转身向有声响的那面跑过去。
  庄蘅心中震惊无比,但却还是拉着芙蕖转身进了里间。
  其实想想,豆蔻是谢容与眼线的这件事并非全无破绽。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譬如,她是庄非身边伺候人,所以才能拿到那把钥匙。但是又因为她不是最亲近之人,所以那把钥匙是她偷出来的。她也因此会愧疚,自己偷出钥匙,却牵连了其他姐妹被国公府责罚。
  那时候庄蘅并不明白,只觉得她是单纯的有恻隐之心。
  譬如,那位眼线替庄蘅捡起了她丢失的琉璃耳珰并交给了谢容与。可若是平日里同她没有过交集之人,并不会知道这琉璃耳珰是她的。
  再譬如,今日她为何要当着她的面折柳。
  她明明知道折柳就是离别。
  所以她就是在送别。
  但她到现在才明白。
  于是她有些恍惚起来,却听见芙蕖惊喜道:“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儿?”
  庄蘅回神,用火折子仔细照了照,果然发现将一排书卷抽走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凹槽。
  她摁住那个凹槽,听到了类似门被推开的声音。
  房外却又出现了越来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是他们来了。
  她心中焦急万分,又等了等,见那声音消失后,面前的书橱仍然毫无动静,只能尝试着推了一把书橱,却发现它动了。
  她立刻兴奋道:“芙蕖,快来同我一起推开它。”
  两个人使了力,一点点将书橱推开,便看见了那暗道的全貌。
  庄蘅已经顾不上听房外的脚步声,只顾着看那暗道。
  只要从这儿出去,她们便彻底解脱了。
  她拉住芙蕖的手,“走。”
  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泠泠,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