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窗外飘着细雨,天色有些阴沉,宅院内静的像是千年古刹,她还是有些困倦,这样安静的环境又极其适合另一个梦境的铸造,于是又闭上眼。
  刚闭上眼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像是想到了什么,昨夜发生的一切也像是一个梦境。
  她怔怔地看向身侧空着的位置,问芙蕖道:“谢侍郎呢?”
  芙蕖将一盏茶递给她润喉,“谢侍郎一早便出去了。”
  “哦。”
  她垂眸,热气氤氲着她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衣裳。
  她又道:“芙蕖,这衣裳是你帮我穿的吗?”
  芙蕖摇头,“不是奴婢。”
  庄蘅这才明白,可能还是谢容与替她穿的。
  昨夜,谢容与压根没思索明白庄蘅莫名而来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很快便入睡了,入睡后极其乖巧,呼吸均匀,只是被褥下的身体仍旧是赤//裸的。
  于是他将她的被褥轻轻拉开,一点点替她穿上衣衫。
  庄蘅用完早膳后,实在有些清闲无事。
  如今出了国公府,她总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了。
  她还没想到自己能帮上些什么忙,于是她想了想,对芙蕖道:“我们去琴坊一趟见见忆柳吧。”
  两人这便去了琴坊,忆柳很诧异她会前来,怔怔地打量着她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我也不知你身在何处,想去寻你也是遍寻不到。”
  庄蘅笑道:“难为姐姐你还惦记着我。我在谢侍郎的另一处宅院,你还没有去过。我想着你,便来看看你。”
  “你如今还好吧?国公府那边没有来找你吗?”
  “三公子来找过我一次,只是我并没有随他回去。他们那边一定很想让我回去,但到底也是无可奈何吧。”
  忆柳拉着她坐下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谢侍郎居然真的会去抢婚。”
  庄蘅没吭声。
  她又道:“你的琴还在国公府吧?”
  “是。”
  “也不知能否寻个机会将它取回来,留在那儿到底有些浪费了,你闲时也可怡情,若是还想来找我学琴,也好带着琴过来。”
  “我会找人去问问的,尽量早些把它取回来。琴我是一定要练的。”
  “你既然从那儿出来了,我猜,你恐怕是想好了要帮谢侍郎了吧?既然如此,恐怕你要做的事也很多,也不知有没有空闲再去练琴。再说了,你还想着要逃跑吗?”
  庄蘅抬眸,“我一定会离开的,若是最后我还能活着的话。”
  “你一个人吗?”
  “如果我败了,倒也不必离开了。如果我们胜了,我得放三公子走,然后我再离开。”
  “为何?”
  “我前段日子才从我三哥那儿知晓,他对我阿娘有救命之恩,我三哥叮嘱过我,无论他为人如何,这份恩情我该记得,我不能看着他没命,所以我得帮他离开。就算谢侍郎有多恨他,我都得放他走。如果我放他走了,我就更不可能在谢侍郎身边待着了,所以我更得离开。”
  忆柳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道:“那你的谢侍郎若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做?他能心甘情愿地放你离开吗?只恐怕三公子也会没命吧。”
  第64章 构陷(上)我要去见他
  庄蘅托腮,转移话题,“没事的,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我们不会那么顺利呢,也别提要放谁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真的一语成谶了。
  她和忆柳告别后,便带着芙蕖先回去了。
  宅子里一向安静,她坐在窗边看了会雨,问芙蕖道:“谢侍郎下朝了吧?”
  芙蕖替她端上了盘糕点,“小姐怎么了?”
  “我就是忽然想到,他在的时候好歹没这么无趣。不过他不来也好。”
  结果这一日谢容与没有来。
  翌日他也没有来。
  这几日连着落雨,天色格外阴沉,庄蘅也没过问,但到第三日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虽说她上次是对谢容与使了性子,但他不来找自己也很是奇怪。
  谢容止却在这时候来了。
  他叩门,婢女替他开了门,将他迎了进来。
  他找到庄蘅,对她开门见山道:“我接你回去。”
  庄蘅刚想着要想个借口婉拒,却见他已经上手来拉自己了。
  他捏住她的手腕,对她道:“马车就在外头候着,我们现在便回谢府。你三哥也很想见你,你马上也能见到他。”
  她慢慢挣脱了,温和道:“三公子,怎么了?”
  “你不能总在这儿,是不是?你是我的妻子,总要回去的,现在正好,我接你回去。”
  庄蘅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再次牵住往外走。
  她只能道:“若是谢侍郎知道了……”
  “他?”谢容止嗤笑一声,“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不会管到我们的,你只管放心跟我回去。”
  庄蘅愣了愣,随即焦急道:“他怎么了?”
  谢容止叹口气,幽幽道:“你不必知道太多的。”
  “三公子,
  烦请你告诉我,他怎么了?”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前日上朝之时,御史台已经指控了他结党营私的罪名,证物皆全,满堂哗然。陛下到底是疼惜他,就算是关押也只是把他关进宗正寺,只是这段日子,他出不来,更不会管到我们,所以你不必担心。等你回了我们谢家,他若能出来,想要再带你走,也很难了。”
  他生生拉着庄蘅上了马车,摁着她乖乖坐下,看着她的眼眸笑道:“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庄蘅颤了颤。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摁进了他怀中。马车向前疾驰,庄蘅本能地试图推开他,他却将唇落在了她的鬓边,轻声道:“现在你不必再想着他了。”
  她却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着他道:“我要下车。”
  谢容止的笑容淡了淡,却还是安抚她道:“马上就到了,安静些。”
  “到了谢府,你们是不是不许我出去了?”
  “你要出去做什么呢?外头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总不会是想去见我二哥吧?四小姐,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个审时度势的人,如今的局势,你没必要还为了他赴汤蹈火,毕竟你对他又没什么感情,是不是?”
  “什么局势?他出不来了吗?”
  他微微点头,“目前看来,很难。明日你便知道了。”
  “这是你们做的?”
  “你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当然是我们,所以我太清楚,想让他再次出来,有多难。”
  庄蘅没有吭声,仍旧执拗地看着他。
  谢容止有时候不太敢直接对上她的眼眸,这让他感到不自在。
  他以为她已经妥协了,谁知道她还是道:“放我下去,我不要和你回去。”
  他冷了脸,“回不回去不是你说了算,你是我的妻,不跟我走,你想要去哪儿?”
  她却忽然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钗。
  那钗尖锐而锋利,微微用力,便能在人的肌肤上扎出口子,从而流出鲜血。
  她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将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看着他瞬间变了的神色,却沉稳道:“我不会回去。要么三公子你放我下去,要么我今日死在你面前。”
  如果她没有遇到谢容与,那么她今日决计不会想到这一招。
  谢容与当时是怎么握着她的手,逼着她用簪子扎向他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所以今日她便原封不动地套用了他的法子,来威胁谢容止。
  谢容止只是慌了一瞬,便重新恢复了镇静。
  在他眼里,庄蘅不过是个胆子小、笨笨的、没见过世面的、永远只能做两家的筹码,她不会反抗。
  于是她气定神闲道:“好啊,那你试试。”
  他赌她不敢。
  但她却用了力,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了血。
  她很厌恶谢容止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在他们眼中,自己好像就只能乖顺地听从一切安排。但不论是她,是庄初,是素梅,还是豆蔻,她们都有反抗的决心和勇气。
  而习惯性地忽略这些是他们的失败。
  谢容止慌了神,“你冷静些。”
  她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放我下去,你是听不懂吗?”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谢容与。就像是他的二哥每每抬眸,不耐烦地看向他,尔后冷冷开口质问“你是听不懂么?”时的神情动作,让他心里一紧。
  他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努力平静道:“我放了你又能如何?你见不到他的。”
  她却冷了眉眼道:“三公子,你不用管那么多,放我下去。”
  他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她温和的眉眼,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下暗暗纳罕,最后却只能忍耐着道:“停下,放她下去。”
  马车停下,庄蘅却仍握着那根钗,直到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