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芙蕖看向她渗出血的脖颈,心疼道:“小姐快把钗子放下吧,还疼吗?”
  她摇摇头,“我们快回去。”
  “回去?可是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了,那恐怕他们会再次回来堵我们。”
  “你说得对,只是,若是不能回去,我们住在哪儿呢?”
  芙蕖试探道:“忆柳姑娘那儿呢?”
  庄蘅眼睛一亮,“对,我们去琴坊。”
  于是两人风尘仆仆地去了琴坊。
  忆柳看到她们二人时诧异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怎的如此倦态?”
  庄蘅简明扼要道:“谢侍郎被关押起来了,我方才差点被逮回去,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呢。”
  忆柳却已经坐在她面前,捏着帕子替她擦拭脖颈上的血迹。
  “忆柳姐姐,你能不能收留我们二人一晚?”
  她淡淡将血迹擦拭干净,无奈道:“不收留你,你想住在哪儿?后头几日你们都在这儿安心待着。”
  庄蘅笑眯眯凑过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道:“忆柳姐姐,你真好。”
  她点了点她的额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谢侍郎如何呢?既然都被关押起来了,恐怕不好出来吧?你准备如何救他?”
  庄蘅想了想,很诚实道:“我不知道,这太复杂了。”
  忆柳叹口气,“那你便去见他一面,他会告诉你要怎么做。”
  “他在宗正寺内,我见不到他的。”
  她蹙眉,思索道:“宗正寺……这一般关押的都是皇家国戚,自然是难一些。对了,我若是没猜错,陛下那边的意思,应该是不想让谢侍郎被关押起来的吧?”
  “是。”
  她却忽然道:“你知道端阳长公主吗?”
  “我知道,她是陛下的亲姊妹。”
  “是。我先前去她府上演奏过,她待人温和,我与她也算是投机。她同陛下关系最亲近,陛下既然厚待谢侍郎,那么长公主也会同他是一样的意思。”
  庄蘅愣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忆柳语塞片刻,“罢了,你只需要知道,明日我正好要去长公主府演奏,你随我一起去便好。”
  “长公主会帮我吗?”
  “总要试试不是?你只需跟着我,其他的不用担心。”
  庄蘅乖乖点点头。
  “你担心谢侍郎吗?”
  她下意识道:“才没有呢。”
  “那你这脖颈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我只是不想回谢府罢了。”
  忆柳笑了声,没有再逼问她,只是道:“天色不早了,我方才已派人安置了住处,你们回房休憩吧,明日一早我会来唤你。”
  庄蘅应了声,这便带着芙蕖回房了。
  躺在床上,她却并没有觉得倦怠,反而睁着双眼看向虚无。
  她在想,也不知谢容与那边如何了,现下他在宗正寺内,应当也是辗转难眠吧。
  谢容与确实是未入眠。
  宗正寺内的环境,其实很难让他入睡。
  他长到如今的年岁,也没受过这等的委屈。只是这样的事情他早有预料,于是也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对于如今的局势,他倒没有过分担忧。既来之则安之,他坐在地上,脊背笔直,淡淡垂眸。
  年轻的天子到底对他怜惜,特意将他放入宗正寺,又十分清楚他对自己身份的顾及,于是吩咐宗正寺内的官员不许给他上手铐,也不许他们搜他的身。
  于是他此刻的双手还能活动如初。
  他现下在想着的,并不是什么计策,而是忽然庄蘅。
  她恐怕也不会特意打听自己的消息,只恨不得自己永远也不去打搅她。
  但谢容止一定会沉不住气,一定会将她顺势带回谢府。
  庄蘅很有可能没有回击的气力,所以说不定她如今已在谢府内了。
  他如果出去,恐怕第一件做的事还是要把她从谢府里救出来。
  他的手从怀中慢慢摸索出一根金簪,端详半晌,尔后轻轻摩挲着。
  那根金簪是庄蘅留在他那儿的。
  他因为日日带在身上,于是如今哪怕是在宗正寺内,也可以将它拿出,细细把玩。
  第65章 构陷(下)在牢狱中偷情?
  庄蘅翌日一早便被忆柳叫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正准备翻身再睡一会,却听她道:“你不去救谢侍郎了?”
  她立刻便清醒了,翻身坐了起来。
  忆柳见她揉着眼,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叹口气道:“若是今日幸运,你便能见到谢侍郎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方才我又得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还有不好的消息?”
  “谢侍郎这几日被关押,完全是因为御史台有人拿出了他们搜到的信件,说是他同如今正在边关
  的王将军有往来,信中都是些话里有话的隐喻,譬如什么春风不度玉门关,何时重逢杨柳青,便说是他想要偷渡粮草……这些便罢了,信件真假暂且不论,兴许还有转机,偏偏昨夜死了一个人。”
  “谁?”
  “秦少监。他同谢侍郎一向关系匪浅,昨夜被发现自缢于家中,说是畏罪自尽,还留下一份手书,手书里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谢侍郎结党营私之罪,他又提到自己惶恐不安,只能自尽抵罪。”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结党营私呢?陛下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陛下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悠悠众口,他又能如何?还不是要继续查下去?昨夜秦少监出了事,那么这局势便对他更不利了。”
  庄蘅也急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只能今日先去见谢侍郎,听他指示,兴许他有他的安排。”
  “那我们快去长公主府上吧。”
  “莫要急。等到了,你便在我身后听着,有什么话我来同长公主说。”
  “好。”
  于是忆柳便吩咐人拿上了琴,带着庄蘅一同往长公主府上去。
  长公主府气派,庄蘅心下有几分畏惧,跟在忆柳身后愈发不敢吭声。
  刚进府,那来迎她们的婢女便道:“忆柳姑娘,这位是……”
  忆柳笑道:“这是我琴坊的一位姊妹,今日替我拿琴,正好也想拜见长公主。”
  那婢女点头道:“公主已等候多时了,这几日一直说着无趣,满心想着让忆柳姑娘过来演奏一曲。”
  三人走了进去,庄蘅不敢抬眼去看那端坐着的丽人,默默垂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忆柳身后,听她同端阳说了几句,又见忆柳将琴摆好奏了一曲,端阳微笑着夸赞她,话头一转,又道:“本宫见你今日还带了位姑娘来,兴许是有事?不妨说来给本宫听听。”
  忆柳应了声,这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统统说了出来。
  端阳捏着金盘中的葡萄,慢慢咀嚼道:“此事本宫略有耳闻。虽说朝政之事本宫不该干涉,但谢侍郎对陛下到底是不同的。伤了陛下心的事本宫不愿看到,所以不妨应了你这个请求。宗正寺内我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送庄四小姐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二人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需得谨慎,一炷香的功夫便得出来,更不可私自传递些什么,你明白么?”
  庄蘅立刻道:“我明白。”
  她拍了拍手,“那本宫便差人,现在便送你进去。”
  忆柳听闻,随即拉着庄蘅谢恩。
  在长公主府外,忆柳叮嘱她道:“我不能陪你同去,还要在此处为长公主抚琴。既然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便挑些要紧的事情说,重要的是要让谢侍郎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会告诉你要做什么。”
  她说罢又有些不放心道:“你听明白了吗?”
  庄蘅点头,“你放心,我真的听明白了。”
  她微微笑道:“那便好。进去后记得我的话,如今你可是唯一能进去的人。”
  其实她本来同此事毫无瓜葛,在端阳面前讨了这份面子来,又奔波半日,不过也只是为了庄蘅。
  她到底不愿看着庄蘅急得团团转。
  庄蘅上了马车,被公主府的人带着,一路往宗正寺去。
  刚至宗正寺外,她却看见一位黑衣男子,神情焦急地在外头等待。
  她不认识他,只是跟着公主府的人往里走,却听他在身后道:“庄四小姐?”
  这声音有些耳熟。
  庄蘅对声音一向有些敏感,重要时刻的声音她更能记很久。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进谢家,闯进谢容与屏风后,听到屏风外有人说“陈羽已死”的那人,便是面前这人。
  “是你?”
  他道:“在下刑部员外郎阮元义,如今众人都想着进宗正寺内见一面谢侍郎,只可惜未能如愿。庄四小姐是能进去吗?”
  庄蘅轻声道:“是。你有什么话要我带进去吗?”
  他立刻急切道:“烦请四小姐转告侍郎,秦少监的尸首我已差人验过,确是自缢,且那手书我也看过了,毫无破绽,就是他的字迹无疑。如今这算是证据确凿,你且去问问侍郎,我们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