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毕竟是我的妻子,那便不该点着这守宫砂。今日我帮你把它去了,你才可以从我身边暂且离开,不过明日你必须回来。”
  去,谢容与那边不好交代。不去,谢容止这边不好交代。
  但庄蘅没怎么犹豫。
  一来,等谢容与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二来,谢容与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情趣,要不要应当也是……无所谓。
  所以她立刻道:“好。”
  他转头对着婢女道:“去将我备好的药汁拿上来。”
  不过片刻,那婢女便端着个琉璃瓶回来了。
  谢容与拿着块帕子看着
  她,庄蘅本以为很快便能将守宫砂擦去,却听见他语调中潜藏着一丝奇异的疯狂,“他给你点这守宫砂时,是怎么点的?是将你抱进怀中,让你坐在他身上,还是……还是要宽衣解带?他怎么做的,我也要一一做一遍。”
  第67章 破绽(下)他对她,珍视逾璧,爱若掌……
  庄蘅的第一反应是:他恐怕是疯了。
  也不知是得意忘形了,还是一定要彰显自己作为夫君的尊严,总之,他今天的行为举止颇有些疯狂。
  当然,庄蘅并不是要否定他作为夫君的尊严,换位思考来说,她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但她当然不可能同意。
  于是她道:“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给我点了守宫砂。”
  他捏着帕子,看着她道:“真的吗?”
  庄蘅赶忙点头。
  他笑了笑,拉着她的衣襟,一点点擦去那红色印记,“无妨,等他死了,一切就好了。不会有人再妨碍我们,你只能是我的。”
  她很想问一句:那若是你死了呢。
  你怎么就那般肯定死的一定是你二哥。
  但她没敢说出口,只能默默点头。
  谢容止现在当然说什么是什么,她又怎么敢反驳呢。
  等到那碍眼的红色印记彻底消除后,他终于满意地将她的衣衫整理好,指尖不经意间滑过她的锁骨,尔后微笑着对她道:“好了,你去吧。明日记得回来。”
  庄蘅慌忙点头,转身带着芙蕖便又沿着原路从谢府内出去了。
  待出了谢府,她立刻问道:“你找到素梅了吗?”
  “奴婢找到她了。她说那些东西都被收了起来了。只是正巧,谢府并不知道她是谢侍郎的人,便让她将这些东西整理好。她说她会想办法拿出来,明日便派人送出来。”
  “那便好。明日阮大人应当会来找我们,若是我们看不见原先的那些信件,也不知何处有问题。对了,你说西市的那处宅院里应当也会有一些他原先的手书吧?不如先取来,今夜我先看看。”
  “好。”
  两人便先回了宅院,吩咐院里的婢女将手书全部取出,一并带回了琴坊。
  忆柳早就备好了饭菜,见庄蘅风尘仆仆地回来,关切道:“如何了?”
  庄蘅笑眯眯道:“挺好的,我觉得我应当能找到破绽。”
  她看了看桌上的手书,正准备随手翻一翻,芙蕖却下意识将它们拿了回来。
  忆柳一时有些尴尬,却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芙蕖更窘迫,将手书放了回去,小声道:“忆柳姑娘恕罪。”
  庄蘅看见两人动作,立刻拉着忆柳道:“芙蕖不是那个意思。”
  忆柳摇头,垂眸,温温柔柔道:“我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李家同我的事了?”
  她愣了愣,“是……我是听阮大人说的,这才知晓了此事。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这才道:“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三姐姐嫁了过去。我若是说了,总觉得有些尴尬。虽说是先帝一手造成薛家的结局,但陛下到底待我不薄,我对李家那位,更是早就没什么感情。我真的是想要帮你的,泠泠。”
  庄蘅点头,慌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去求长公主了。我们俩之间本来也不必怀疑些什么,你可莫要恼了。”
  忆柳笑了,“我恼什么?好了,快坐下吧,知道你饿了,饭菜都要凉了。”
  两人便又说说笑笑地坐下。
  待用完膳,庄蘅便将那些手书拿了出来,对着烛火一点一点细看。那些手书本就不多,大多也只是最近,只有一本是孩童时候的字迹。
  他那时候的字迹只是稍稍比现在稚嫩一些,但依稀可见今日风骨。
  庄蘅不是个适合在这种环节彰显智慧的聪明人,她只能学着小说里的主角的所作所为,试着把所有的手书都一丝不苟地看完,企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她一口气便看到了子时。芙蕖催着她歇息好几回,都被她拒绝了。
  芙蕖无奈道:“小姐看出来什么了吗?要不先歇歇,明日再说吧。”
  “不用。你先去歇着吧,我再看一会。”
  她看得眼睛都发酸,终于发现了一些他字迹的规律,或者说,端倪。
  她不大明白为何,但确实是有三个字格外重要,因为他每每写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刻意缺笔。
  缺笔的原由很简单,要么表示尊重,要么表示珍惜或重视。
  第一个字是明。
  她便去问了芙蕖,“你可知谢侍郎从前身边有人的名字里带这个字吗?”
  芙蕖想了想,肯定道:“有。原先谢侍郎作为陛下的陪读在东宫时,他们共同的师傅余太傅便有个明字。”
  “余太傅还在世吗?”
  “在,只是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早就乞骸骨回乡去了。”
  第二个字是茵。
  这连芙蕖也不知道。
  庄蘅想了想,总觉得这应当同一位女子有关。
  而且,这应当能追溯到他幼时。
  因为这两个字,从他幼时起,便有意识地开始缺笔。
  第三个字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这个字是,蘅。
  庄蘅在看见这个特意缺笔的字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确定他是故意缺笔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本来并不相信,但发现他幼时写这个字时并没有缺笔,只是在最近的手书中才开始的。
  于是她就算再不确定,也不得不相信,他是为了她才缺笔的。
  在一般情况下,缺笔的避讳通常用于对长辈,对平辈使用缺笔的情况相对较少,更何况他还是谢容与,她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位庶女。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对她,珍视逾璧,爱若掌珠。
  她在想明白这件事后,手里握着手书长久地沉默了。
  这些事情,如果没有这场囹圄之难,她永远也不会知晓。所以,谢容与其实永远都比想象中更包容、更爱惜她一些。
  也许,这压根不是一场短暂的心醉神迷,而是更长久的心愉于侧。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有些轻视他对她的感情?
  她是个很心软的人,这么一想,便有些愧疚起来。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欠过她什么,反而一直给予她意想不到的纵容。
  她想,若是他出来,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些补偿。
  然后她就这样抱着手书坐到了天亮。
  她一夜未眠,第二日却还是神采奕奕地坐在桌旁用早膳,连芙蕖看了都叹为观止。
  没过多久,素梅便派人送来了谢府里的手书。
  庄蘅随意用了几口粥,便又捧着新送来的手书细细地瞧。
  她一连看了两个时辰,但心中的疑惑愈甚,不禁又翻开了昨夜自己看过的手书,仔细比对了一番。
  正巧阮元义亲自来了琴坊,将她唤出来,郑重地递了一封信给她,对她道:“刑部有不少是我们的人,但这是重要证物,到底不能随意拿出。我只悄悄取了一封,烦请四小姐细细看看,晚间我再来把取回。切记,不可让这信被旁人看到,更不可有折损痕迹,否则被人发现便不好解释了。”
  庄蘅认真点头,“好。”
  她打开那封信,发现这便是谢容与之前说的用“春风不度玉门关”借指偷渡粮草的那封信。她一个字都不敢遗漏,一点点看完,却发现自己更困惑了,于是又拿出了昨夜看过的手书。
  这封信中的“明”字缺笔了,因为并没有出现“蘅”字,所以她无法比对。但出现过的一个“茵”字却并没有缺笔。
  她摇头,拧眉,喃喃道:“不对啊。”
  芙蕖凑近看了看道:“小姐,怎么了?”
  “芙蕖,你去把忆柳姐姐唤来。”
  她想不明白,但忆柳聪慧,兴许能帮到她。
  等忆柳来了,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又道:“更奇怪的是,谢府的手书里,除了‘明’字以外,其他两个字都没有缺笔。”
  芙蕖也蹙眉,“这是为何?”
  忆柳翻着那些手书,慢慢思索道:“我大概明白了。”
  “怎么说?”
  “谢府的手书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