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可是……”
  “只有一种解释,谢府布这个局的时候,为了天衣无缝,他们在谢侍郎关进宗正寺后,提前把手书都临摹了一遍,为的就是怕有人会把手书偷出去。可是他们之前便没注意到后两个字的缺笔,这会临摹得急,便更有了漏洞。”
  “那素梅不会被发现吧?”
  忆柳沉稳道:“说不准。不过他们这么做,恐怕对这些手书盯得格外紧,也许能发现她,也许发现不了。但当务之急不是素梅,而是尽早将谢侍郎救出来,这样素梅也有救了。”
  “你说得对。”
  她又拿起那封信,仔细端详着,忽然道:“对了,我好像又发现了一处。”
  庄蘅好奇地凑过去,“什么?”
  “谢侍郎的墨,好似同这信用的墨不大一样,有些泛青色,恐怕是掺了其他的东西,譬如,几滴酒?总之,到底是不一样的,这又是一处破
  绽。”
  庄蘅笑道:“忆柳姐姐,你可真真聪明。”
  忆柳笑着搁下信,“你莫要夸我了。还有个不大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又怎么了?”
  “听说秦少监的尸首刑部今日已经有定论了,就是自杀,并无其他人逼迫,手书也是真的,并且府上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看来此事是真的了,至少从外头看。”
  庄蘅闷闷道:“昨日阮大人便告诉我了。可是谢侍郎说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兴许还有些别的原由,总归是身不由己罢了。”
  忆柳却慢慢道:“我在思索一件事情。”
  “你说。”
  “他们能伪造,为何你们不能伪造?”
  “这是何意?”
  “按照我的想法,如今秦少监的死便是一个死局,但若是在他家中又翻出旁人给他的信件呢?那信件上逼着他自尽认罪,否则便要拿他的子女开刀,这样的话,兴许就能有转机。”
  “那么,要伪造谁的字迹呢?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个本事伪造不是?”
  忆柳却定定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的三姐姐能不能有这份心帮你们,愿意帮你们从李家那位手里取出一封近来的手书给我。”
  “忘了同你说,我先前在薛家的时候,不仅琴弹得好,字写得也不错。我不能同他见面的日子,便是时时同他书信往来,所以……兴许,我能伪造他的字迹。”
  芙蕖和庄蘅两个人都怔怔地看着她。
  半晌庄蘅才衷心道:“忆柳姐姐,你真是太聪敏了,什么又都会,不愧是大家出身。”
  忆柳却自嘲地笑了笑,“薛家都不在了,我有这些本事又有何用呢?不过,今日能帮到你便好。你且去想办法让你三姐姐取出来。”
  庄蘅说了声好,这便让芙蕖取了笔墨来。
  第68章 贴近(上)直接贴上了他的肌肤……
  庄蘅想了想,不知应该怎么委婉隐晦地表示自己的企图又不被旁人发现。
  她只能咬着笔杆,斟酌着写道:
  阔别芳仪,思慕弥深。不知姊玉体康和,闺阁清吉否?惟愿安和如昔。
  今日濡毫临帖,恍然忆及姊之妙笔,行云流水,自成高格。不由私揣,此等清韵,或得姊夫真传?私心渴慕,恨不能一睹其墨宝。
  庭前草木葳蕤,百花灼灼。敢乞姊撷芳枝一束,完好相贻。睹此琼英,便如晤姊。
  惟愿兰闺静好,椿萱并茂。
  待写完,她便将信折起来,递给芙蕖,“去吧,悄悄送进李家。”
  芙蕖应了一声,这便揣着信出去了。
  晚间阮元义又亲自来取信,问道:“四小姐可有何发现?”
  庄蘅道:“自然是有的,足以能证明这信是假的。对了,阮大人,不知秦少监那边如何了?”
  他愁眉不展道:“越查越发现这便是死局,也不知如何能解,不过我已经去询问秦少监的儿女了,兴许能知道一些。”
  她便将忆柳的主意说了,他眼前一亮道:“忆柳姑娘不愧先前是薛家子女,到底有胆有识,竟不知她还有这本事,只是……”
  “阮大人请放心,忆柳姐姐真的只是想帮我们。对了,素梅那边……”
  “如今没人能去谢府救素梅,等谢侍郎出来了,一切都好办。等信仿成了,四小姐告诉我一声。”
  “好。”
  庄蘅又等了一日,翌日才等到一位婢女出现在琴坊。她认出来这是庄初身边人,立刻过去,将手书拿了回来。
  她细细看了看,交给忆柳道:“忆柳姐姐,这是他的字吗?”
  忆柳端详片刻,肯定道:“是。”
  “那我便交给你了。阮大人送来了要仿的内容,姐姐你将它写下来便好。”
  “好。”
  那边仿写还未成,庄蘅便又见到芙蕖急匆匆道:“小姐,听说他们在秦少监的另一间府上又发现了白银数两,说是贪污了军饷。”
  庄蘅就算再不聪明此刻也觉得蹊跷,蹙眉道:“他能贪什么军饷?挪用户部银两给李家手下军队的明明是他们。怎么如今又倒打一耙?那账本上明明写得清楚,否则陛下又怎么会及时处理了,将多挪用的银两都收了回来呢?”
  “小姐想过没有,如果说秦少监贪了军饷,那么户部便又有理由全权接管此事的查办,毕竟是谢侍郎这边出了事。”
  “所以?”
  “所以一旦他们能全权查办,户部银两还不是任由他们挪用?若挪用到李家去,那便是……”
  “那便是要举兵相向?”
  “是。”
  “王将军因为这件事也被牵扯进来,陛下不能让他进京,只能滞留边疆。京中能用兵者,唯有李家。”
  庄蘅听得身上发冷,叹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只能等忆柳姐姐将那信伪造好,至少能有些用途,好证明秦少监是被逼迫的。只是那银两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
  她在外头等着,过了好几个时辰,这才见忆柳推开门,手里捏着那张纸。她递过来,道:“你且看看如何。”
  庄蘅仔细看了,不觉叹道:“足以以假乱真。忆柳姐姐,你这笔字,还真是灵秀天成,自成高格。”
  翌日,她便将这伪造的信交给阮元义,又问道:“我听说那银两之事了,不知现下该如何呢?”
  他长叹道:“如今朝堂之上是波谲云诡,各执一词,纷争如沸,硝烟暗起。陛下无法,只能让户部之人来查,也不得不放权。如今户部基本落在你三哥手中,国帑恐怕任他调用。我只能盯着他的动作,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还有一事,今日陛下发话,说要将谢侍郎从宗正寺调进刑部,过几日便要三司会审。进刑部有个好处,那就是四处都是我们的人,四小姐也可同侍郎见面,咱们彼此沟通也更方便些。现下他应当已经在刑部了。”
  她立刻道:“那我去见他。”
  “也好。只是,刑部虽说安全些,但也不知是否会有旁人借机进来,四小姐要做什么,还是要谨慎些为妙。”
  “好。”
  她如今有些慌乱。在慌乱之中,她唯有向着信任之人求助。于是,今日她去刑部不是为了救谢容与,更多的是想让他安抚自己。
  因为她深感此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且危险。
  于是庄蘅随着阮元义去了刑部。
  谢容与在宗正寺虽说没有被刻意苛待,但到底也没被厚待。他这个人最重身上洁净,在宗正寺几日却无法沐浴更衣,心中难受万分,今日好不容易才到了刑部,终于能更衣,这才心下稍稍平静。
  他这个人对粗头乱服最不能忍受,庄蘅也很清楚。从当初他杀了李栩后嫌恶地怪他脏了自己的衣裳,又转身回了谢府更衣就可见一斑。
  刑部并没有将他关押在狱中,而是格外优待地将他送进了平日里吏员住的简易居所内,这当然是因为阮元义等人下令所为。
  于是庄蘅进去时,还能看
  见谢容与格外坦然平静地握着本书看。
  她不可置信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谢侍郎还有这样的心思吗?”
  谢容与回眸,平静道:“什么时候?秦少监府邸被翻出银两的时候?”
  她坐在他面前,把纸笔放在桌上,“你既然都知道了,怎么还不着急?”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四小姐好似消瘦了一些。”
  庄蘅语塞片刻,决定也像他一样淡定一些。毕竟关在这儿的人到底是他,而不是她。
  于是她摊开纸张,将笔递给他,“你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他依言接过笔,刚写下一个字便道:“朱砂?为何不用墨?”
  “刑部多的是朱砂,还不是为了画押认罪用的,这是阮大人方才给我的,谢侍郎便将就着用吧。”
  他便没再开口,只是写了几个字,刚想交给她,便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是阮元义的声音,“大人怎的亲自踏足刑部?谢侍郎在里头,还有庄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