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样看,长公主一直在其中浑水摸鱼。那么谢珩抓到的那个龙虎卫,究竟是小郑王的人,还是长公主的人,尚未可知。
  崔令仪看向叶二郎,道:“叶二,你所言可是属实?”
  叶二郎连连点头:“崔小姐,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崔令仪轻轻一笑:“好,我便信你这一回。只是你须得记住,日后对簿公堂也要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就把你今日出卖长公主的事情告诉她。”
  叶二郎脸色一白,连连应是。
  崔令仪垂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等着马车载她前往医馆。
  郎中诊断后,确认崔令仪并未伤到脏腑,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然而,却让崔令仪的身体极为虚弱,需得在床上静养几日,让她好一顿苦捱。
  等到任务结束的最后一日,崔令仪终于等到开堂。不巧今日她面对的又是谢珩,看得出谢珩也并不想判决这个案子,这案子牵连甚广,水又太深。
  谢珩端坐在堂上,头戴官帽身着玄衣,袖口金丝绣的獬豸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惊堂木拍在覆着猩红桌帷的公案上,十二名皂隶同时将水火棍往青砖上一顿,口中高呼“威武——”。崔令仪第一次见他身着这样正经的官服,男要俏,身带皂,一点儿也没有说错。
  朝阳在他面颊投下明暗相衔的影子,眉峰如鞘,眉目如刀刃。一双深色瞳仁在卷宗堆起的阴影里泛着冷光,明晃晃地映出堂下人的模样。
  由于病弱,崔令仪破格允许落座听审,今日来此的不但有周明远夫妇二人,还有小郑王亲临,实在是一场硬仗。
  说是小郑王,实际他年纪也不轻了。约莫四十岁,身材痴肥,头发微秃,却偏在
  额前留着半缕桀骜不驯的碎发,光看他的脸,崔令仪就知道老郑王大概长得什么样。
  看见崔令仪,他脸色阴沉,冷哼着扭过头去。
  沈玉棠与周明远被带上堂来,将那日崔令仪的推断转为供词,眼看小郑王愈发不满,崔令仪又站了起来。
  “回禀大人,有一事我要重新呈上证据。”
  “经过我这几日的调查,我发现沈玉棠并非在老郑王的授意下假死,而是自己决定要假死的。”
  谢珩道:“你有何凭证?”
  崔令仪道:“证人叶二在此。”
  叶二郎也被带上堂来,他格外紧张,颤声道:“下官可以作证。”
  崔令仪道:“原是我推断有误。当年老郑王见到沈玉棠后,的确有心强夺臣妻,但最终碍于自己的声名没有出手,是沈玉棠自己去找他的。”
  “沈玉棠与沈芙蓉相遇后,沈玉棠得知沈芙蓉为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忍让她独自面对,因此才向老郑王自荐枕席。此事周明远是知情的。”
  她这句话落下,公堂之上一片哗然。
  “那日我去周宅,特意要求去了沈玉棠的卧房。有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就是卧榻之上,还有一个沈玉棠尚未绣完的绣绷。”
  “我原本以为这是沈玉棠被迫假死的证据——因为她没有做好准备,仓促假死。但后来我明白了,这是周明远蓄意遗留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
  “周明远在沈玉棠死后确实非常后悔,并且渐渐理解了沈玉棠的苦衷。但是当初确实是他逼迫沈玉棠不得不假死的。”
  “他为了什么?”有人问。
  “为了他的官声。”
  “周明远一心要做纯臣,既然要做纯臣就不能和王公贵胄过从甚密,更何况是这种丑事?周明远难以接受沈玉棠,与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那日去沈玉棠房中就有感觉,沈玉棠房中太干净太整洁了,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却又随意地将绣到一半的绣绷扔在卧榻之上。”
  “在座的男人可能不明白为什么绣绷不能放在卧榻上。那是因为绣绷上往往是有针的。甚至有些特别复杂的绣法,绣绷上会不止有一根针。将绣绷随意地扔在卧榻上实际非常危险,有可能会扎到人。大家回家去看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母亲,是没有人会随便把绣到一半的绣绷放在卧榻上的。”
  第20章 第20章写放妻书
  “而沈玉棠之所以决定假死,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沈芙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周明远。她深知郑王手段毒辣,若自己不从,周明远与沈芙蓉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因此她决定牺牲自己,以假死之名,换取周明远与沈芙蓉的平安。”
  “所以,大人,按照《周律》,女子与人和奸,应徒二年。但由于妻犯奸从夫捕的原则,既然周明远并未追究,应不予处理。而同时,妻子通奸构成义绝,可强制夫妇二人和离,并要求周明远返还沈玉棠全部嫁妆。”
  “郑王虽身有奸罪、监临奸等多条刑状,本应判处决杀,但身死罪消,可以免予追究。小郑王私自监禁良家女子,甚至还以此敲诈勒索,身犯非法囚禁、滥用职权等罪,至少应断其流两千里,还望小郑王即日能将沈芙蓉放归。”
  崔令仪条理清晰,逻辑符合情理。公堂之上,众人屏息以待。
  小郑王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显然对崔令仪的指控感到愤怒和不甘。他身旁的侍卫更是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上前理论。
  然而,谢珩并未立刻做出决断,而是转头看向叶二郎,问道:“叶二郎,你所言是否属实?”
  叶二郎已恢复了些许镇定,他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任何惩罚。”
  谢珩问:“沈玉棠,你可愿与周明远和离?”
  周明远垂下眉眼望向沈玉棠:“玉棠,不要与我和离。”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纠结于……那件事。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向你提起。”
  崔令仪却笑了。
  她道:“周明远,你以为为什么沈玉棠宁愿躲在远处默默看着你,也不肯现身在你眼前?”
  “你以为仅仅是为了此事么?”
  “沈玉棠待你情深,你却从未真正懂过她。她所求的,不过是你真心相待,而你,却始终在权衡利弊,最终将她推入深渊。”
  “倘若你在得知沈芙蓉一事后奋起,向大理寺状告老郑王,今日的一切全都不会发生,你们仍然是当年的恩爱夫妻。”
  “可你没有。”
  “你忧心自己的官声受损,不愿为妻妹状告老郑王,最终逼迫妻子至此。难道你如今轻飘飘的两句知错,就能挽回妻子的心意?”
  随着崔令仪话音落地,沈玉棠也道:“大人,妾身要和周明远和离。”
  谢珩目光再次扫过堂下众人,最终落在崔令仪身上。他缓缓道:“崔令仪,你所提供的证据和推理虽合情合理,但仍需进一步核实。关于请求周明远夫妇和离一事,本官予以允准,限周明远三日内写下放妻书,清点嫁妆尽数归还沈玉棠。至于沈芙蓉一案,本官会择日再审,在此期间,沈芙蓉暂由本官看管,以确保其安全。”
  小郑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也只能强压下怒火,点头应允。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和离值+10,寿命+10日】
  【宿主现有积分34点,可以查询系统商城,通过和离值兑换物品】
  “兑换大判官笔。”崔令仪立即道。
  再次踩点完成任务,在任务中又身受重伤,如今任务完成,崔令仪情不自禁浑身一轻,竟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厥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身在自己的家中了。
  阿阮见她清醒,甚至喜极而泣:“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阮开门,门外等着谢珩、沈玉棠,乃至叶二等人,道:“大小姐醒了,但你们别一起上,一个一个进来。”
  经过他们一番商议,最终是沈玉棠先进门。
  沈玉棠问:“崔小姐怎么知道我有和离之意?”
  崔令仪撑着软枕,虚弱地半躺在卧榻之上,闻言轻轻地笑了:“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沈娘子忘了自己给我写的那一封信?”
  那是整整十日以前,案件的最开始,崔令仪收到的那一封信。信中言辞恳切,力陈夫妻不睦,想要与郎君和离。
  倘若沈玉棠没有和离的打算,又怎么会给她写一封和离信。
  沈玉棠盈盈向她一拜:“多谢小姐为我姐妹平冤,助我挣脱苦海。从今以后,我便能走在阳光下了。不必再冠以谁家娘子的身份,也不必再说,我是谁的未亡人。”
  “沈娘子知道我有一个女德班吗?”崔令仪问。
  “知道的。”沈玉棠道,“崔小姐大义,为这世上如我一般的无知妇人,提供了一个能够知晓律法世事的机会。”
  “娘子绣工卓绝,要是闲来无事,可否来我女德班上执教?”崔令仪问。
  “娘子识文断字,心思缜密,又极有阅历,我想一定能帮我把女德班发扬光大。”
  “我想让这世上的妇人,人人都不必拘于后宅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