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璎脂粉浓郁,过于艳俗,坐在一旁连累自己也要被人当作笑话。而且言语无忌,有时说笑不分情形,叫他受窘。说到底,这世上哪有那般多乐子?
  几年下来,雀琳还是跟同样爱说话的莺语玩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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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琳又观望了红璎一会儿,摸到术璞身旁。术璞为人安静,出乎意料地总和红璎搭在一起。
  “术璞,红璎近来跟哪个女人交好啊?”他压低嗓音问。
  术璞微偏过头,“是说宜尔?”
  “不是,我是问女客人。”
  术璞思索了好一阵子,笑着回道:“他同每个人都说说笑笑的,想来关系都不错吧?”
  雀琳知道自己问错人了,毕竟术璞一向没什么眼力见。
  但除了术璞也不会有更了解此事的人。雀琳寻不得答案,深感无趣。
  一桌的客人来了又走,雀琳撑着下巴瘫坐,看向远处红璎。
  红璎坐于席间,女客与他说笑几句又转首同另一人讲话。红璎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聊得起劲,他也不插话,只是侧过头,望着门口风雪簌簌,白花漫漫,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地笑了。
  红璎又转回头,听二人说话。
  “你盯着那边看什么呢?”来收拾桌子的莺语在雀琳面前挥了挥手。
  雀琳藏有秘密而难以抒发,浑身似爬了蚂蚁一般难受。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莺语我跟你说,红璎养了个孩子。”
  莺语疑惑地抬起头,“啊?”转念想到腌菜,心颤起来,“你亲眼瞧见了?”
  “是啊。”雀琳神秘兮兮地凑过去,秉持着最后一点仁义,他没将孩子正在冠玉馆说出,“我在外头瞧见的。”
  莺语舒了口气,又迷茫起来。
  “真的!”雀琳见她疑惑,以为她不信。
  莺语奇怪地看着他,“孩子多大了?”
  “蛮大的。”对于雀琳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续的闲话,“你说红璎这次还会被骗不?”
  莺语难得没顺着跟他一道猜,又问:“孩子男的女的?”
  “男的,”雀琳随口一编,自顾自继续,“这也没过多久,红璎还没攒够赎身的钱吧?你猜会是什么样的女人哄着他了?这上一回当也没长个记性……”
  莺语打断他:“你当真亲眼瞧见了?”
  “当真!我用我全部的钱发誓!”
  “不太可能,”白日庭院中,挎着个篮子的宜尔深思熟虑,“荞安要是在外头养了个孩子,如此艰辛,怎会不同你我说?”
  莺语对此事半信半疑,“这种事也不光彩,不敢说吧?你想啊宜尔,自之前说要再找一个已过去好几个月,红璎兴许找着合适的了,或许就是找了个带娃的,但怕我们挑剔嫌弃人家,就不敢说。”
  宜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荞安隔三差五来找我玩,完全不像是有孩子的人。雀琳是不是看错了?”
  “他说亲眼看见红璎抱着孩子哄睡觉呢!”莺语做了个抱孩子的动作,“红璎又不会把腌菜带出去,而且那还是男孩。唉,难怪他自请照看孩子,原来是有点经验。”
  宜尔也不多猜测,“午时我们问问他吧。”
  两人各做各事去。宜尔送完衣裳准备回洗院,路过两个闲聊的倌人时听得一耳朵。
  “真有孩子了?”
  “哎呀,这怎么行?”
  宜尔愣了一下,驻足扭过头看
  去。
  二人见她回头,也将宜尔拉过去,“宜尔,你听说没?红璎在外头养了女人和孩子。”
  宜尔缓缓地点点头。
  “哎呀,红璎真是个傻的,这下又没捞着什么钱,光把自己奉献了。”
  “你瞧他那副样子,像个聪明的么?”
  眼见谣言传得如此快,送完衣裳本打算回洗院的宜尔决定转去找李荞安。
  李荞安回房就回得晚,再花时间哄孩子,睡得就更晚了,白日累得呼呼大睡。
  宜尔敲门,轻声道:“荞安?是我。”
  不久后,门吱呀开了,李荞安衣裳穿得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
  他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宜尔?”
  “先进去。”宜尔直接拉着他手腕走进去,又转过身将门关上。
  “荞安,你最近可有抱着腌菜出去过?”
  “不曾。”他声音疲惫低沉。
  宜尔开门见山:“如今冠玉馆有个传言,说你在外头养了个孩子,是真的吗?”
  李荞安倦意全无,噗嗤笑出声,“我吗?养一个都要累死了。”
  木桶中传来嘤嘤哭泣声,李荞安走过去,“估计又饿了。”
  李荞安将孩子抱出来,宜尔帮忙温了下羊奶,端起碗喂孩子。
  “红璎!”一声怒吼,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宜尔吓得手一抖。
  两人抬头便看见王乌气势汹汹冲进来,“雀琳说你在冠玉馆养孩子,怎么回事!?”
  他一进来就看见李荞安抱着孩子,宜尔给孩子喂奶这样“一家三口”的温馨模样。
  王乌瞪大眼睛:“孩子是你俩的?”
  宜尔跟李荞安猛摇头。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事迹败露,宜尔、莺语、李荞安站了一排,王乌和金数两坐在对面。
  金数两听得此事,闲坐房中无聊,也来凑个热闹。
  王乌青着一张脸,“你们在冠玉馆养孩子是几个意思?想败坏我名声吗?孩子到底谁的?”
  “……不是我们的。”莺语还没想好要不要将江湖侠客的事说出来,毕竟人家叫她保密,她说给红璎、宜尔没什么,说给馆主这种生意人怕是不太妙。
  宜尔还在思索,于是便也没接话。
  李荞安更是不轻举妄动。
  三个人里,一个话说一半,两个沉默不语,王乌更生气了,手拍桌面,“还不老实交代?!你们仨帮人养孩子?在挣什么快钱不成?!”
  金数两开口道:“好友莫急,小心气坏了身子。”
  宜尔、莺语和李荞安都很纠结。
  若说实话,王乌怕是要将孩子丢出去,省得给冠玉馆惹麻烦。即使说侠客找不着孩子要莺语性命,他也只会将莺语和孩子先一道打发出去一段时日。
  临危之时,自保之心远超助人之意。王乌一向是这样有点善心但不多之人,若将他的心剖开,里头他自己占了一大块,逐璧再占一大块,剩下个弹丸之地,余给宜尔、莺语这些相识多年的可怜人。
  这也无可厚非,但莺语就惨了。
  李荞安突然开口道:“唉!馆主,我实话实说了,其实这孩子是一名江湖侠客丢给我们冠玉馆的,那侠客指名要馆主你照料,说是办完事情后再回来接,若到时见不着孩子,就取你项上人头。”
  第29章 乱得很
  王乌忽感脖间一凉,“这……人都不认识,混江湖的怎会把孩子丢给我照顾?”
  李荞安轻叹一声,“馆主你收留孤儿一事,坊间也多有传闻,想来以为你是个心善的。”
  莺语心中盛赞李荞安这套说辞,连连点头,补充道:“而且那女子来去匆匆,似乎事情紧急,怕是也无暇多想。”
  见王乌沉思,宜尔接着开口道:“我们三人都受馆主照料许久,尤其是我,所以本想回报馆主恩情,偷偷照料孩子,等那侠客回来将孩子接走便是,馆主也不必操心。没成想还是给馆主添扰了。”
  宜尔一般不说谎,下定决心说起谎来比谁都可怕,情真意切的。
  王乌那半黑半白的心生出愧疚,红璎一人这样说他还不信,但宜尔一向乖巧认真。
  他长叹一声,“唉,这儿风水怕是不行了,一天天的老跟这种江湖麻烦事缠上。”
  王乌对此也没辙,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照顾孩子。他谎称腌菜是亲戚所托,除了宜尔三人,还叫了贵仙、刀鱼轮着去照顾。
  顷刻光阴便过,一场雪连着一场雪,闭城的冬天愈渐寒冷,王乌却始终不见那名侠客回来接孩子。
  宜尔他们还是各做各的事,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只当多件活计做,对此也不甚在意,似乎只有王乌一人担惊受怕。
  王乌实在是坐不住了,他找金数两商量,“这都快过去一月了,做再大的事也不该如此久吧?”
  金数两颇为同情地看向他,“怕是出事了。老友,正好我有些门路,替你查查如何?”
  王乌等的就是这句话,“快快快,老金,这回可全要仰仗你了!”
  金数两应下来,很快还真得到了消息。
  一月前,有个女人夜里去刺杀行经此地休歇的刺史,结果被官兵发现,身中数箭逃亡,官兵出来寻时只见血痕。
  官兵一路寻至血迹消失的树林中,最终一无所获。
  这个时间完全能对得上。
  王乌:“怕是死了吧?那这孩子我直接卖人了?”
  “万一没死,之后又回来向你要人如何是好?”金数两思索许久,“官兵都没见过那女子,找不着也正常,这样如何?你派莺语去找找,兴许能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