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中毕业的时候,老杨也说,你们以后各奔东西,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如果遇到,要珍惜曾经同窗的情谊。
  陈蔓枝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朴实动人的一番话了,心里被温暖,眼眶微热,懊悔自己实在不该这么拘谨,伤了他的好意,立马点头:“对!我饿了!”
  她摸摸自己肚子,腼腆一笑,试着对他更坦诚:“只是我不好意思说。”
  “对我不用不好意思。”
  周启蛰说完,门铃声响起来,订的餐已经送到。
  厨房是开放式的,餐桌岛台一体,但干干净净,没什么锅具,也没有烹饪料理的痕迹。
  陈蔓枝想,周启蛰平日大概会在店里用餐。
  小龙虾实在太香,陈蔓枝也带上手套去剥,她一个还没弄完,周启蛰就把剥好的一碗虾肉递给她:“我海鲜过敏,吃不了。”
  陈蔓枝受宠若惊,说了谢谢,又觉得谢谢还不够,真心夸道:
  “周启蛰,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小龙虾。”
  周启蛰似笑非笑:“你对我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残忍?”
  陈蔓枝安慰他:“没关系的,反正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你喜欢吃什么,以后我可以请你吃!”
  “好啊。”周启蛰继续给她剥虾,一边剥一边说,“你别忘了就行。”
  陈蔓枝提醒自己不要忘,又问他:“周启蛰,你怎么会在云从开店,你大学也在这边吗?”
  周启蛰一愣,不管是出于老同学互相照应的寒暄,还是别的什么。
  陈蔓枝好像开始关心他的事了。
  “是,在云理。”
  “云理?”陈蔓枝很诧异,“我们大学离得很近,我还去过你们学校,不过没看到你。”
  周启蛰脱下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喝了口水:“哪那么容易碰到。”
  在一所大学,四年也未必能碰上一次面。
  “陈蔓枝。”周启蛰没吃几口,问她,“你要不要考虑租到附近来,这里离你工作的地方近,下了班没几步路就到了。”
  说实话,她是想的,之前也问过。
  毕竟她下班时间比较特别,住近点最好不过。
  但这里租金太贵。
  她现在没钱,就算有,她也舍不得。
  “太贵了。”
  陈蔓枝并不想用其他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困顿,要面子的行为,只会让她心里更别扭,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暂时住我这。”
  ?
  陈蔓枝被呛到,圆圆的杏眼睁大:“不不不,这不行。”
  一方面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好意,另一方面她也不太能接受和一个男人合住。
  陈蔓枝暗暗告诫自己,周启蛰光明磊落,人好心善,见老同学想帮一把,她可不能顺着杆就往上爬,心里感激,但还是要保持边界感。
  好在周启蛰也没再提。
  台里电话打过来,有个临时的会议。
  陈蔓枝从电梯下来,刚松一口气,又忽然想,她是怎么上来的?
  抓着他的手?
  从餐吧到车上,再到这里?
  她不是睡着了?
  怎么同学聚会后,每次碰到周启蛰,都有一种踩在云上,随时要掉下去的眩晕感。
  周启蛰回到卧室,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他没有骗她,她确实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只是他也没挣脱。陈蔓枝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好乖,脸红红的,隔着薄薄的衬衫,挨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拉着他不给走。
  他差点,欲望难收,想干坏事。
  周启蛰侧过头,盯着陈蔓枝睡过的枕头,眸色黯了黯,身体温度又开始失衡。
  懊悔地想,刚刚他好像着急了。
  还不知道,陈蔓枝会怎么想他。
  第8章 最好的哥哥?
  ◎妹妹没看他一眼,跟其他男人走了◎
  上周的考核成绩出来,陈蔓枝排第二,乔兰排第三。
  排在她俩前面的是梁振,乔兰对此很不服气,会议室出来,就挽着陈蔓枝胳膊抱怨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走后门进来,得意什么劲。”
  “一进来就给他搭档最好的老师播英超,整场下来,那么多失误,还夸他临场反应强。”乔兰越说越气,问陈蔓枝,“你就不难受,他拿第一,欧洲杯新人解说席位就可跟你没关系,咱俩说不定还得跟领导一起,陪赞助商广告商喝酒,应酬完捞不到好处,只能在各个小节目打打杂串串场。”
  杯赛年,球迷多,观赛热情高涨,平台肯定也会抓住热度,除了比赛直播之外,也会围绕欧洲杯美洲杯开设不同板块的节目。
  能去小节目串串场也不错,就当积累经验了。
  搁平常,还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而且梁振身上的那种自信,张弛有度的台风,确实是他最大的优点,陈蔓枝觉得评分没什么太大问题。
  不过,乔兰也没说错,梁振对同是实习生的她们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上次在后台碰到,梁振还一副关心的语气对她说:“陈蔓枝,你没必要这么拼的,这行说到底不适合你们女孩子,趁年轻做什么不好,天天熬夜看球赛,多伤身。”
  “而且,别说没背景,就是有背景,你见过几个走到头部的女解说员?”
  陈蔓枝对感情迟钝,不擅长接受他人好意,性子温存善良,但从小,对自己的成绩,比赛一旦确立目标,就好胜,不认输,别人越是觉得她做不到的事,她越要去做。
  梁振的话算不上恶意,但偏见本身就是一种恶意。
  陈蔓枝心平气和叫住说完就要走的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就试试看,至少我不会说错球员的名字,还有他们踢的位置。”
  梁振当时脸色就青了,大概也没想到陈蔓枝会带着刺,搭理他这么一嘴。
  六月到了,天气更热,没风,空气里阳光蓄存着不流通,伸手就摸得到漂浮的热浪,但夏天总是个好的季节。
  陈蔓枝在高铁站,终于等到熟悉的、高高瘦瘦的身影,仍带着那副让她糟心的懒洋洋的颓废感。
  陈潜从高中辍学后,就一直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哥!”
  她喊了声,跑过去,陈潜像是睁不开眼,好半天才找到妹妹。
  妹妹跑到他面前停住了。
  陈潜眯了眯眼,手伸到一半,若无其事收回去,他以为妹妹说了那句“只有你”,是想他了,再见面会给他一个拥抱。
  结果没有。
  小姑娘长大,家也不怎么回了。
  “我没带卢卡,不太方便。”
  “没关系,有人照顾它就行。”
  陈潜还是不太会笑,面对妹妹期待的目光,略显不自在问道:“去哪里吃饭?今天你生日,我请客。”
  “川菜馆可以吗?”
  “好。”
  妹妹知道他喜欢吃辣。
  到了川菜馆,陈潜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蛋糕店,订个蛋糕,吃完去拿。
  服务员上了茶水,说扫码就可以点餐。
  陈蔓枝扫完码,把自己手机递给陈潜:“哥,你点!”
  实习考核快结束,她表现不错,工作应该是没问题。
  陈蔓枝想着要告诉陈潜这个好消息,让他放下心来,也让他相信她。
  生活会好起来的,她会好好工作,努力攒钱。陈蔓枝知道无论如何,就算她过去打工兼职,还给哥哥那些学费,她还是拖了他后腿,时间是还不了的。所以,哥哥以后结婚买房,她必须要好好做准备。
  小时候,爸爸救灾出事。妈妈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工作,带着她和哥哥改嫁,继父喜欢妈妈,一开始对她和哥哥也好,但说到底她和哥哥不是继父的孩子,妈妈没办法再生育后——
  继父就变了,经常当着妈妈的面,骂他俩是拖油瓶。
  是妈妈带来拖垮他的。
  妈妈最后那段时间,躺在床上,苦苦哀求那个男人:“他俩很乖的,你不用管他们,让他俩长大成人就行,是我对不住你。”
  晚上,又偷偷拉着他俩的手说:“我没指望他对你们好,但是你们后爸,至少能给你们吃的喝的,让你们活下去。他要是骂你们,就当听不见,忍忍就好了,长大了你们想去哪就去哪,现在不要任性知道吗?”
  “陈潜,你要照顾好妹妹。”
  “蔓枝,听哥哥的话。”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松开彼此的手。”
  妈妈去世后,继父开始对他们拳打脚踢,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陈潜决定不读书了。
  对继父说:“我要挣钱,替你分担压力。”
  继父很开心,说她哥比她懂事。
  也是在那之后,陈潜不会笑了。
  继父忍不住动手要揍她的时候,她哥总是会把她拎起来,说:“我来管教。”
  陈潜用棍子打她,打完,趁继父不在,又轻轻揉着她手心,把她抱在怀里使劲安慰:“蔓枝,原谅我,我现在还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