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这个混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你……”
  情绪一上来,她放任自己哭着,歇斯底里的,又如孩童般撒泼。
  可她忘了,自己如此,在晏闻筝这种人面前只会激怒他,放大他的恶行。
  果然,男人薄唇轻捻吐出一句。
  “再哭,本王便将你扔下去。”
  声音不咸不淡,却是极具威慑力和残忍意味。
  说罢,转过头来,嘴角还不合时宜的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阮流卿冷静下来了,她分不清晏闻筝这笑意底下是何等的危险,更分不清猜不透他下一步到底会做出什么恶劣之举。
  她早就在破庙里见识过了,明明上一秒他还噙着柔情的笑意说着体贴的话,可下一秒便能将她活生生的推进刀山火海,接受凌迟之刑。
  如是,他说要将自己扔下去,定是真的,而他的作风,定是要她就穿着这一层男人的里衣滚下去。
  又或者,什么也没遮掩,便将她扔下去……
  不,若那样,她会死的。
  她会死的!
  见少女吓的浑身颤抖,不再哭闹。晏闻筝眸里浮出零星笑意,指腹轻轻点去少女羽睫毛上晶莹的泪珠,温润旖旎道。
  “这才对,听话些,本王不会亏待你。”
  阮流卿朦胧着一双泪眼,呆呆的点头。
  见如此,晏闻筝满意了,不再看娇怜柔弱的少女。
  日光流转,马车依旧盛气凌人的在京城街市上疾驰,一路通行无阻,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停了下来。
  晏闻筝睨向身侧怔怔着,被吓得仍在簌簌流泪的人儿。
  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回去吧。”
  回去?
  回去?!
  蓦然落下的三字,若惊雷一般劈下来,太突然,也太过的诡异,阮流卿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被激得神思一颤,久久不敢回神。
  她屏着呼吸,迅速别开脸去,扯开窗帷,一眼望过去是人烟稀少的巷道。
  此刻太阳已没过地平线,晦暗的橘渐渐被浓厚的夜色取代。
  而面前高耸矗立的灰墙之后,便是阮府的鲜有人知的小门。
  阮府。
  他真的打算放自己回去?他为何真的大发慈悲将她送回来?
  “怎么?舍不得离开本王了?”
  第7章 逃离几乎没一块好皮了。
  阮流卿虽仍怔懵着,可这轻慢磁性的几个字依旧砸进心底,唇瓣抿了抿,骇然抬起眼看他。
  可水雾氤氲着眼睛,她根本看不清晏闻筝的神情。
  骤然,微凉的触感落在眼睫,阮流卿下意思的瑟缩。
  渐渐,笼罩的迷雾散去,她看见晏闻筝那张摄人心魄的脸。
  乌发红唇,实在漂亮的紧。
  年幼的她好几次险些快被迷惑住。
  她低下头不愿再看,心绪一团乱麻,她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晏闻筝诡计多端,是在诈她吗
  ?
  阮流卿抿了抿唇,不愿再想那么多,希望就在眼前,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再难待在渊深的黑暗淤泥里,视线从晏闻筝身上划开,而后朝马车的门帷伸出了手。
  动作很慢很慢,晏闻筝看着她的微弱试探,却只淡淡的一笑。
  阮流卿心跳得极快,深吸了口气间,毅然扯开帷幔跳了下去,再不顾身后的地狱杀神。
  一路护着穿在身上的宽大里袍跌跌撞撞,好几次她都险些要栽倒下去,却都不管不顾。
  晏闻筝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半张脸隐在暗色下,更显暗藏的阴沉和晦涩。
  *
  深色的幽蓝逐渐弥漫在天迹,夜幕降临,布局严谨的府邸之中已高高挂起了灯笼。
  阮流卿一路顾着逃离,却也知道自己此刻身着男人里袍的模样绝不能被旁人看见了。
  好在对自己府上熟悉,她特意寻了条幽僻小路,穿过后院好大一片竹林,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直到“啪”的一声,将寝居房门狠狠的关上,阮流卿这才敢放下一口气。
  她靠在门后,还沉浸在逃离晏闻筝的恐惧中,柔软指节紧紧攥住里袍的布料发着颤。
  许久,她总算平定了些,知道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清芷院。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她熟悉的模样,雕花楠木床、山水花鸟屏风、一泻而下的珍珠翠帘……
  还有因出嫁的大喜日子点缀的火红帷幔,幕布剪纸。
  一切如昨久,可早便不同了。
  她已不是……
  正悲痛忧思着,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柔婉雀跃的声音。
  “阿姐,是你回来了吗?”
  这是自己的亲妹妹,阮流霜。
  阮流卿听到她的声音,更觉得委屈难忍。
  她很想打开门,不管不顾的抱住自己的妹妹,寻求些安慰,可是她还小,只有十四岁,不难让她知道。
  见屋内许久不答,阮流霜拍了拍门,又问:“阿姐,你不是成亲了吗?怎么回来了?”
  阮流卿浑身不受控制轻颤了一下,默默用手背擦去面上的泪,道:“没事,我回来拿件心爱的衣裳。霜儿你去帮我吩咐下人备水,我想先沐浴一番,可好?”
  阮流霜在外听着,纵使还有很多疑问,但也非常听长姐的话,乖巧的应下,“知道了,阿姐。霜儿这便去。”
  在少女转身离去的瞬间,阮流卿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了人。
  “对了,我回府之事先别声张。”
  她想,大婚那日被人掳走,只怕家里早便知晓了,更何况掳走她之人是臭名远扬的晏闻筝。
  又或许还有一种最坏的结果——连整个皇城都已听闻了风声。
  阮流卿捏紧了手心,根本无法面对这后果。
  更甚的是,她已同晏闻筝那人行了夫妻之礼,无论是被迫还是如何,终究不再是清白之女。
  而今人虽是回来了,可她根本不敢面对严苛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甚至还有那落井下石的周姨娘……
  她虽是嫡出,可这些年来,父亲宠妾灭妻是整个京城都看在眼里,姨娘不喜欢她,父亲也便对她愈发苛责冷淡。
  父亲一向注重门楣颜面,痛恨乱贼奸佞,眼下发生这样的事,她拿不准父亲会如何?
  所以她不敢贸然去哭诉求助。再加上,她消失这样久,似乎也并没阮府的人出面寻她……
  想到这儿,阮流卿深吸一口气,却也压不下心中的凄凉和苦涩,更是惶恐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姐,热水备好了。”
  门外再度传来少女稚嫩的嗓音。
  阮流卿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朝外应了一声,“好。”
  步入浴桶中,滚烫的热水浸泡,似荡散了蓄积多时的疲累和酸楚。
  尤是关键部位,甫一触碰热水,似都被烫的微微刺疼。
  阮流卿视线往下,借着光华流转的纱灯,她看得清自己再不纯白的体肤。
  有磕碰的,而更多的是掐握留下的印记。
  上上下下。
  几乎没一块好皮了。
  阮流卿更想哭了,想起破庙里那些亲密画面,自己柔媚的伏在他怀里,由他掐捻着,品悦着。
  又由他寻及那样重峦叠嶂的紧嘬幽蜜。
  少女闭着眼摇着头,想将这些画面甩出脑海,可越是如此,便越是密密麻麻的往心里钻。
  晏闻筝。
  都是因为晏闻筝。
  她气急,使劲想擦去身上留下他留下的味道和印记,最后将凝霜聚雪的身子擦得通红。
  眼眶似又湿润了,阮流卿一时分不清是热水散泛的雾汽氤氲,还是自己的泪。
  不知在浴桶里泡了多久,直到水都凉了,阮流卿才怔怔失神着踩着矮凳出来。
  对着镜子面前,她不敢看身上的印记,潦草迅即的裹好衣裳。
  还没待理好发髻,她便听到门外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阮流霜在试图阻拦,可依旧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推开了房门。
  见娇俏柔美的少女平静坐在镜台前,几个家丁收敛一分咄咄逼人气势,道:“二小姐,得罪了。”
  阮流卿蝶翼微颤,这些在她沐浴时她大概想到了,纸包不住火,府里人很快便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可她不明白,自己女儿遭受如此劫难,好不容易死里偷生回到家,首先面对的为何不是父亲母亲的宽慰。
  她苦笑一声,放下梳篦,细棉软糯的声音有些哑。
  “走吧。”
  “姐……”
  阮流霜欲言又止,在身后不放心的跟着。
  “乖,你在苑里乖乖等阿姐回来。”
  阮流卿猜到待会儿的局面难看,更不愿让不谙世事的妹妹参与其中。
  “好。”阮流霜心有不愿,但也乖乖应下了。
  一行人在夜幕中行至祠堂,肃重的大门打开,明亮的灯笼高辄射出耀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