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随着乐声悠扬,清脆的铃铛同婀娜的舞姿步步摇曳生花。阮流卿头不得已一直埋在晏闻筝肩头,虽看不见,但依此刻的融洽氛围,她想,所有人都该是被这花影楼的花魁惊羡住了目光。
  果然如母亲所说,男子每一个能抵挡美艳女人的诱惑,正如当年正直刚阿的父亲,在遇见周姨娘之前,同母亲也算相敬如宾,可之后,被年轻貌美的周姨娘迷得死去活来……
  凡尘男儿,不可能能拒绝美色的诱惑。
  而今看来,体恤爱民的太子是,端方清正的卫成临是,就连阴晴不定的残暴疯子也是……
  她轻叹了口气,悄悄抬起头来,想趁着这空隙,从多时的紧绷和压抑下喘口气,却根本毫无防备撞进晏闻筝漆黑幽冷的眼眸。
  少女有一丝讶异,更受惊的险些叫出声来。晏闻筝竟死死的盯着自己,这种眼神,似乎已看了许久,将她完完全全的钉住。
  他竟当真一直看着她?!
  长久的对视令人窒息和害怕,阮流卿觉得世间万物静止下来,听不到花魁玉足之上的铃铛响,更听不到悠扬的乐声。
  她同晏闻筝的距离很近,近到她鼻尖围绕的尽是浓郁到极致的男人身上的冷檀香,到处都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就连嘴里似乎都还是他的味道。
  可明明……距离方才亲吻有那样久了。
  阮流卿眸光晃动涟漪,轻颤着眼睫,稍稍避开了些晏闻筝直勾勾的眼神,却不慎瞥见了卫成临。
  端坐在另一侧软塌上的姿态方正,可他的眼神,确为被摄魂吸魄的花魁所吸引。
  似察觉到她的窥探,卫成临骇然侧过脸来,险些四目相对的前一瞬,晏闻筝已经蛮狠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摁回他宽阔的肩膀。
  鼻尖贴着他精致上等的布料,可鼻子娇嫩,亦被磨得有些疼。
  她浅浅吸了口气,顾不得晏闻筝此刻弥漫而出的暴戾和凶残,不安的蹭了蹭,总算寻到一处不那么磨人的位置。
  可如此,在晏闻筝看来,却是不一样的,她这样的动作,在他眼里,是为带着别样娇气的意味。
  更何况,她柔软纤细的身子就紧紧的在他怀里,更添莫名的亲昵。
  幽眸微眯了眯,本要散泛而出的暴戾一瞬间化作诡谲的危险。
  “阮流卿。”
  他微侧首,唇瓣紧贴着她的耳朵,用仅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撒娇,我就会饶了你这次?”
  声音很低,很吓人,可阮流卿不明所以,什么叫撒娇,而她方才又犯了什么惹怒了他。
  可而今,她不能说话,更不能解释,她只能任由自己贴伏在他身旁。
  只轻轻哼了声,以示自己的不满和疑惑。
  然似得不到她的回答,亦或是自己此举挑战了晏闻筝的耐性、
  他更是恶劣了,在这种情形下,撩开一角面纱,也要咬她。
  稚嫩的耳垂上,咬狠添上新的,滚烫的唇瓣的热意源源不断,阮流卿身子颤抖着受着痛,眼尾被晕染的通红。
  可晏闻筝不会轻易放过她,虽未咬了,却久久的吮噬着。
  阮流卿受不住,差点便要溢出声来,苦苦憋着,更怕太子和卫成临发现这不堪的异样。
  可事与愿违,他们仍看见了。
  花魁一舞结束,房间归于沉寂,卫成临压抑怒火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犀利。
  “晏闻筝,你三番五次如此行径,当着与市井无赖别无二致,当真不怕被人诟病?”
  欺辱了他的流卿,而今竟!竟又这般同一个青楼里的女人如此不知羞耻!
  当真令人恶心!
  他别开铁青的脸,不敢多看一眼,尤是他怀中的那个怜人,莫名的,他总将其认为是流卿,今夜自两人进来,他便有些恍惚。
  可他一直在心底说服自己,流卿早已死了!
  她已经死了!
  那不过是个青楼女子!
  于这样的风月场所流连,受尽万人享用,怎可和他的流卿相比。
  可纵使如此,每看一眼那女人同晏闻筝的亲昵,他的心便痛的似不能呼吸一般。
  “诟病?”
  却闻晏闻筝不以为然的笑道,“本王早已臭名远扬,还怕这?再者说,本王行事,何曾看过他人眼光,倒是你,畏首畏尾,泛泛平庸。”
  “你!”
  卫成临怒目圆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晏闻筝鄙夷讽刺的戏弄打断:“卫大人这般激动,莫不是也看上了这怜人?”
  声音不紧不慢,其中的冰冷如针一般尖锐。
  阮流卿听着两人的对话,更听到卫成临接下来令人如堕冰窖的回答。
  “呵,晏闻筝,你以为我是你?一个区区青楼女人,我嫌脏,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卫成临微眯起双眸,俊朗清俊的面目之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却不知是对晏闻筝,还是对其话中的女人。
  阮流卿听罢,面色徐徐变得惨白,连躲藏自己都忘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卫成临。望着记忆中那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君子,泪水不可控在眼眶里打转。而今,他竟能说出这般刺人肺腑的话来。
  “啧。”
  晏闻筝嘴角勾出得逞的笑,眸光凝着怀中的少女,道:“看来这位道貌岸然的公子很是厌恶你呢,你这一辈子能依靠的,”
  清磁的嗓音轻飘飘的,却是极具威严的宣告一般——
  “只有我。”
  说罢,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少女的后颈使其枕在自己肩头,一手又抚着少女的发丝,一下一下,似如安慰。
  这种似若将人捧在手心里的珍视安慰,阮流卿知道是假的,更知是晏闻筝刻意装出来刺激卫成临或是讽刺自己。
  可她偏偏却听了这样的话,酸涩和委屈一簇簇的涌出来。
  家族嫌她丢了门楣,绝情撇弃了她,未婚夫也似并不如她以为那般善良妥帖,而今残忍的现实确实如晏闻筝所说那般,她哪里也去
  不了,甚至只能依靠他而过活。
  她为自己的命运和现状而感到悲戚,可又倔强的不肯让自己留下泪来,死死咬着唇瓣,身体因情绪激动而颤抖。
  晏闻筝能察觉到她的异样,抚住她头发的手微顿,敛眸看她,方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太子高声道。
  “好了好了,今夜孤设宴,两位莫伤了和气。”
  见气氛仍是未缓,太子微微蹙眉,脸上有一丝不悦,却很快掩藏,站起身来,道:“罢了,此际夜色尚晚,不如归政王我们改日再聚。”
  晏闻筝听罢这惺惺作态,心中冷笑。
  当真是无趣。
  而怀中的人儿娇嫩的身子仍是在抖着,甚至自肩头传出些压抑的抽噎,晏闻筝眸中暗色愈聚愈深,眼下,他还急着别的事,自是再难虚与委蛇。
  他微微勾唇,漫不经心道:“恭送太子。”
  “晏闻筝你!”
  卫成临怒视其这副谁也不看在眼里的作风,清俊的面铁青。
  而太子亦是面色阴沉,看着晏闻筝连站起来恭送也懒得做,方才脸上的客套笑意尽数退去,目光微眯了眯盯着晏闻筝的方向,却见其毫不掩饰的掀起眸子来对视。
  他手紧握成拳,朝身侧的卫成临道:“走。”
  将近到门口之时,似想起什么,太子不由得回头一望,只见那个女人不知是自己逢迎献媚,还是晏闻筝示意,已几乎是坐在男人腿上的姿势。
  此前他猜测晏闻筝是有别的女人,莫非便是她?
  想到此,太子不禁一笑,他还当是什么女人,原来也只不过是这花影楼里的一个低贱的怜人。
  因一个怜人,舍弃和赫赫白家联姻的机会,晏闻筝可当真是太自负了。
  蓦然,一个念头升起,太子停下脚步,朝里挪揄道:“归政王,你这怜人今日虽看不见脸,但也确为好生招人,若是归政王腻了,不若送给孤排郁解闷?”
  言语轻佻屈辱至极,阮流卿听罢心突突的跳,更是死死的攥紧手心。
  可她没想到,听完这话,晏闻筝竟是笑了,眉微上挑,“殿下喜欢?”
  第23章 渡酒醉酒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话音戏谑冰冷的吐出来,更如针一般狠狠刺着阮流卿的心。
  本就悲戚难忍的自己更因两人将自己当作玩物一般的对话,心更如堕冷窖,本就惨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
  曾经她以为,世上最可怕最残忍的疯子唯有像晏闻筝这样的鹰犬爪牙,可经了今夜,她却难以不对高风亮节的卫成临,及勤勉心善的太子有所改观。
  他们似乎并不似她想象、记忆里的模样。
  更甚太子堂堂一储君,为何能说出方才那种话来?
  以往她虽也曾听闻了些高门贵族之间的秘事,若说开了或是利益来往,相互赠送美人不是罕事,更有甚者,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会双手奉上。
  这样之事,原本便不耻听下去,可而今竟发生在了面前,而主角更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