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看样子,是要先行,要避开旁人的视线,因为不能被人看见他和她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阮流卿仰头望着整理衣襟的晏闻筝,心中莫名五味杂陈,愣神间,他已矜骄天成的俯身下来,勾着她的脸。
  “我不在,卿卿可要乖些。”
  阮流卿凝视着晏闻筝漆黑瞳眸里那零星的笑,恍惚着点了点头。
  而后,肉眼可见的,他半眯了眯眼,阮流卿看不懂这情愫,却看见那阴翳沉下来,在她鼻尖落下一吻,如此才转身离去。
  然人虽走了,可车厢里都还尽是他的陈洌的冷香,阮流卿低垂下眼眸,不愿再想他,可心却如小鹿一般,一直跳个不停。
  直到车厢外有人唤道:“阮二姑娘。”
  声音轻柔,又带着极是恭敬的妥帖,阮流卿从方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掀开车帘,看见一位身着简练的侍女。
  “阮大人有令,先接您去营帐稍作休息,待晚宴开始再过来。”
  阮流卿视线触及女子的面容,冷冰的神情一如在晏闻筝王府里见的那般。顿时她便了然,哪里有父亲安排的人,他哪里还会惦记着自己这个女儿呢?
  “走吧。”
  阮流卿莲步轻挪,缓缓下着马车,哪知腿一软竟险些栽下去。
  而腿软的缘由……
  阮流卿紧咬着唇瓣,而身侧的侍女更是谨慎的搀扶着她,可神色依旧冷冰冰的,恍提线木偶一般只机械的完成自己的命令。
  阮流卿跟着她一路朝前走,看见大大小小的营帐在空地上有序排列着,犹如临时搭建的城郭般错落,而灿漫的夕阳映下,为那威严矗立的旗帜更渡上一层不可忤逆的光晕。
  侍卫戒备森严,而来往的侍从捧着菜肴来往频繁,想来是在为晚上的盛筵做准备。
  然还没到供她歇息的帐子,她倒是率先瞧见了一个故人——卫成临。
  刹那间,阮流卿呼吸滞住了,连脚下的步子也随之顿时。
  她没想过,和卫成临的再遇会来得这样快,会在这样的情景。
  在那崖底的院落里,她听见了卫成临的那句“她是我的妻”,可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也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记忆中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依旧一袭白色的锦袍,身姿挺拔立在前头,看样子,他似乎已等了许久。
  阮流卿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袖子,眼神下意识的避开,可却避不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的距离。
  沉重和缓慢,儒雅清润的外表似在压抑何种翻涌的情绪。
  “流卿……”
  记忆里清朗的声音在此刻竟是有些微微的颤抖,似有着难言的千言万语。
  “我等了你许久。”
  第59章 姐夫晏闻筝看见卫成临抱她
  字句又隐忍又恳切的落进耳际,阮流卿而今听来却无任何波澜。
  而眼下,她也是根本避不开了。
  然身侧搀着她的侍女,是晏闻筝的人,她不确定晏闻筝的人是否会听令与她。视线斜过去,便是侍女低垂的眉眼,没待她开口,她便行礼退下了。
  “姑娘,奴婢先去给您备件合适的衣裳。”
  “好。”
  而今只剩下两人,阮流卿抬眸望向卫成临,问道:“你等我干什么?”
  声音平淡无波,眼眸更是无涟漪的望着他,两人之间仿已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流卿……”
  “卫公子,你有话便说吧。”她打断卫成临的脉脉低唤,语调虽是极为镇定,可到底有些抑制不住指尖的微颤。
  她同卫成临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愫,可也到底一同度过了多少年的岁月。
  “流卿,我一直以为你死了……”他的神色黯然,眸光直直的凝视着她,“我才、才……”
  阮流卿不想再听下去,更觉得丝许的嘲讽,数月前在山庙里,他分明有机会将自己带走,是他自己舍弃了。
  后来听闻父亲放出的假死消息,也从未上门询证。就连……就连在青楼那次,他也认不出自己。
  阮流卿越想越觉愤懑,冷冷勾唇,反问他:“卫公子,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听闻她的话,男人仿受了何种打击一般,嘴唇微张,愣了会儿,才道:“我放心不下你。”
  阮流卿听不下去了,平淡的声音几近冷漠:“卫公子,你有你的路要走,事已至此,但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我大婚提前,你是否是为了以我为诱饵,引出晏闻筝?”
  她眸光直直的看着,似想寻一个真相,没想到面前男子清俊的面容瞬时涌现复杂痛苦的情愫。
  她并非愚钝之人,事实已然明了,晏闻筝并未添油加醋。
  “流卿,这……”卫成临靠近一步,抬手想握住她,却被阮流卿下意识退后一步的动作给避开了。
  半晌,他才略微带着颤抖的说出一句:“我是有苦衷。当日我同太子筹谋,本意想将他一击毙命,哪知他太过狡猾不仅躲过了事先安排的重兵,更还趁机掳走了你。”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太过阴险狡诈!”
  “够了,”阮流卿胸口剧烈起伏,转瞬,却能将一切情愫压下,声线更冷了些。
  “你已多次没选我,日后你我便各走各的路吧。”
  说罢,转身便要走,却没想到卫成临攥住了她的手臂。
  “你放开。”
  “流卿……”男人眼眶泛起了红色,阮流卿用力挣脱却挣不开。
  “你既然没死,这些时日那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急切和复杂的情愫,阮流卿狠狠使着力,总算将他的手挣开了。
  她扭着发红的腕子,笑声中满是讽刺,“你觉得呢?”
  卫成临仿被狠狠刺痛,不确定道:“你……你一直和晏闻筝在一起?”
  见阮流卿没说话,卫成临这才反应过来,眸光紧紧落在少女身上,才发觉记忆中身纤形薄的少女较以前的纯净更添了几分明艳。
  眉眼之间除了凝视他时的冰冷,可却遮挡不住的娇艳风韵。
  这副模样,瞧着似在晏闻筝手底下得了善待。
  晏闻筝怎会善待于她?
  想到此处,卫成临情绪激动起来,紧紧握住阮流卿的双肩,声音迫切几近逼问。
  “流卿你告诉我,晏闻筝对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他那种人,只会害了你的。”
  “他哪种人?”阮流卿怒极反笑,抬眼望着他,“我现在最烦你现在这副同父亲一般惺惺作态的模样,自诩高风亮节行事光明磊落,可结果呢?可以为了名誉和所谓的正义,抛女弃妻!
  而你们口中的心狠手辣之人,却偏偏……偏偏……”
  说到此处,阮流卿有些哽咽,眼
  眶泛红,深吸了一口气,绝不允许自己哽咽出声。
  “偏偏是他救了我!我想你们都是同一种人,可至少他从不会遮掩伪装,亦不会言行不一将我舍弃,将我扔进火坑!”
  “流卿!”卫成临神色一脸痛苦,又像恨铁不成钢一般的复杂愤懑。
  阮流卿将男人面上这抹情愫看得显然,脚步退后着,道:“行了,卫成临,本想好聚好散的,然已至此,你我便再也别见了。”
  说罢,她决绝的转身,就要离开,却没想到,卫成临竟会从身后抢上几步,将她从身后抱住。
  这一瞬间,一道从未有过的厌恶涌上心头,就连晏闻筝此前所有强势逼迫,竟都没有此刻瞬息涌上心头的恶心之感。
  “卫成临!”
  她紧绷着身子,“你给我放开!你放开!”
  声音太过急切,而尖锐的有些暗哑。
  然卫成临却是搂得更紧,“流卿,失去你之后我才知我有多爱你,从前是我错了,我们重现开始好不好?”
  一向自持的他语调已颤抖得快要染上哭腔,阮流卿根本不想听,咬牙切齿的朝他怒喝,“卫成临,你放开,别逼我恨你。”
  “流卿……”
  他似还妄想挽回,阮流卿狠下心,狠狠咬在他箍住自己的手腕。
  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咬,而他一吃痛,阮流卿趁机挣脱开来,她转身狠狠的瞪着他,可视线方厌恶的偏转过去,便看见立在不远处的一道阴翳。
  低调而奢华的玄衣上绣制以金色的纹样,色泽若融入黑色一般的浓稠可怕。
  而笼罩其中的,是男人危险而鸷猛的身躯。
  晏闻筝……
  阮流卿呆住了,眸光愣愣的望着,看见男人的神情是那样诡谲,明明还噙着笑,可是那样的阴郁,在这平静之下所有的暴戾和嗜血气息翻涌奔腾着。
  更如有实质一般,她在此刻甚至都能看见萦绕在男人周深的蓬勃黑气。
  太过的瘆人,纵使隔得这样远,阮流卿都觉得浸骨的凉意已渗进肺腑。
  他看见了……
  那他看见了多少……
  阮流卿心越跳越快,更莫名有被抓包的心虚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