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疾风拍打在脸上,阮流卿再不敢在这颠簸中挣扎扭动身体,老实的没动了,可所有的委屈和恨意涌上来,她哭的没停,嗓子都哑了,又用着自己所有骂人的词汇用在晏闻筝身上。
  “你这个疯子!凭什么?凭什么给我下毒?你这个混蛋,疯子……”
  她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此等情绪崩溃的情况下会说出什么来,可晏闻筝却一直不理会她,双臂如铁钳束缚着她,唇抿成一条直线驭马前行。
  后面,阮流卿哭骂的没力气了,却又只能依靠在他怀里,嗅着他气息和血腥味裹挟在一起的味道。
  马儿一直狂奔,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响彻幽谷,不知跑了多久,许是几个时辰,天边缓缓亮起了灰冷的光线,马儿似累了,速度放缓下来,漫无目的行在蜿蜒的林间。
  阮流卿睁开眼来,看见陌生幽谧至极的郁郁葱葱,很快,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可她讶异自己怎还未毒发身亡?
  “晏闻筝,又要将我带去哪儿?”
  她支撑着昏沉的疲惫不堪,切身感受到晏闻筝自后埋在她肩颈深处的体温。
  她忿忿咬着牙,微侧身扭动了一下想避开,却感受到如铁掌的禁锢竟轻而易举的松开了些。
  她还没来得及欣喜,便感受到了不对劲。他的手而今是软软的搭在她的腰侧。
  “晏闻筝,你说话。”
  没有回应,阮流卿心里莫名不安了些,又大声的唤他:“晏闻筝。”
  一如既往,在空荡的林中响彻,她转过头,只见晏闻筝紧阖的双眸,冷白的面容此刻苍白的几乎透明,就连一向殷红的唇瓣也毫无血色。
  “晏闻筝!”
  阮流卿惊声大唤,更在下一刻感受到他无自己支撑的身子往马下栽去。
  她再也顾不得任何,紧紧抱着晏闻筝,要他靠在自己身上。
  此刻,她不知该怎么办,而今此处不能停下,她必得先寻一处落脚之地。
  可没有走太远,她的力气太小,在骏马上更难以掌握平衡,瞬息之间便和晏闻筝一同滚了下去。
  所幸她看准了一处草地,这才并无摔的七荤八素。
  她连爬起来,双手颤抖着捧起晏闻筝的脸,一碰才知滚烫得可怕。
  “你醒醒,晏闻筝,醒醒。”
  她唤着,更是心急如焚,慌不择路解开他的衣裳,看见的那一刻,更是惊得身子一颤。
  阮流卿从没见过这些,她强忍着恐惧,直视着那数道狰狞的伤口,血痂与衣衫黏贴在一起,更是惨不忍睹。
  而最过骇人的,乃是臂膀的一道箭上,被斩断的箭镞甚至还留在体内,周围泛着异样的暗紫色。
  这一幕生生的映进阮流卿眼眸,更不由分说的刺痛她的心。
  想必这箭是晏闻筝自己生生斩断的,可他没想到,箭上有毒。
  “晏闻筝……”她呜咽着,却知道此刻不能哭,她连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又将自己的裙摆撕成碎条。
  一声一声的撕拉声,阮流卿从不知自己这样害怕过。
  “晏闻筝你不许死,你那么讨厌,还没有赎罪,还没有给我解药,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不想和你……”
  她泣不成声,话还没说完,在轻轻为晏闻筝擦拭身上的血迹时,却没想到晏闻筝半掀起了眸,仍旧恶狠狠的盯着她,甚至抬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
  “不想和我在一起?难道是卫成临吗?”
  声音很是虚弱,又因凶恶残戾而颤抖。
  他的脸苍白的可怕,眼眸却又泛着猩红,阮流卿手腕被箍得发疼,泪水滚落出来,“晏闻筝,你醒了!你醒了……”
  可晏闻筝此刻听不进去她的话,凶恶的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拉近,“现在很后悔吗?没有成功杀了我,没有从我身边逃走?”
  “别说了,你别说话了。”阮流卿泪流的更急,看见晏闻筝的伤口因用力起伏又浸出新鲜的血。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忧切的声线尽是哭腔,在此刻她的劝阻还是他自己的性命都根本阻止不了他的疯魔。
  阮流卿没有办法,只能俯身下去,以唇瓣堵住他的嘴,哽咽着:“别说了,晏闻筝……”
  荒谬的举止是下意识的诞生,却诡异的抚平晏闻筝的疯狂和偏执。
  他紧攥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似怕她离去的固执和蛮狠。
  一个毫无旖旎的吻仅浅浅的触碰,阮流卿梨花带雨的起身望着晏闻筝的眼睛,没说话,又擦着他身上的血。
  纵使小心翼翼了,可她总是害怕,手都在发颤,待至臂膀处的残留的箭镞,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挖出来。”
  晏闻筝轻声朝她道,阮流卿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他腿侧束着一把匕首。
  阮流卿微微颤着身子,她不敢。
  她更想不到晏闻筝对自己都这么的利落果决。
  用匕首生生的挖……
  “不,我不会。”
  她摇着头,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可晏闻筝却仍满是信任的引诱她,鼓舞她。
  “乖卿卿,你可以的。”
  阮流卿也不知什么驱使着自己。匕首到了自己手间,她哆嗦着靠近,颤抖的手被晏闻筝覆住。
  再犹豫不得,她紧紧咬着牙,将尖锐的匕首浅浅刺入了伤口边缘。
  “你忍忍,晏闻筝,要是疼了就喊我停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平稳,更竭力的控制不伤到晏闻筝。
  鲜血很快渗了出来,她感受到晏闻筝的鼻息重了些,却没吭出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在紧张和痛苦中挨过去,箭镞挖出的瞬间,阮流卿喜极而泣,又赶紧用布条狠狠压在那泛紫的伤口。
  包扎好了,她抬眼望向晏闻筝,见他额上凝结出了汗,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些。
  可都这样了,他还笑得出来,笑得张扬肆意,仿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并非是他。
  阮流卿望着,又气又急,却根本止不住的掉眼泪,“你这个混蛋……”
  “卿卿,你心里有我。”
  他几乎笃定的说道,慢慢抬起手来,触碰她染泪的脸颊。
  “不是,不是。”
  阮流卿泣声的否认,泪水更是决堤,情难自禁的抱着他大哭,哭得全身发麻,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或因受了多时的恐惧害怕,又或因对生死危机的憾然。
  第75章 解气她咽下一口气,缓缓地,朝那颤抖……
  所有复杂的情愫一并在此刻涌出来,冲破了阮流卿所有的防线,但还在哽咽着道:“不是……”
  晏闻筝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卿卿,若不是,那你哭什么?”
  “嗯?怕我死吗?”
  暗哑的嗓音勾着无尽的逼仄笃定阮流卿一怔,抬起头来望着他,软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晏闻筝笑了,却猝不及防一阵咳嗽,方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渗出隐隐血色。
  阮流卿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重新为他包扎伤口,带着哭
  腔软糯道:“你别动了,也别说话。”
  做完之些,她谨慎的将人扶着靠在自己身上,试图让他不要乱动身子,而晏闻筝竟是少有的配合,只一双诡谲暗然的黑眸幽幽凝视着她。
  不知过去多久,阮流卿大胆的再度迎上那视线之时,惊觉晏闻筝晕了过去。
  “晏闻筝!”她急声唤道,试着全身的力气想将人从地上扶起,可她身子本就纤弱,如何搀得起这俊拔高大的身躯。
  她竭尽全力,脸都憋红了,却也只挪动了半分罢了,忽而,幽林间传来一阵细琐的声响,阮流卿惊弓之鸟般很快绷紧了身子,她屏住鼻息细细听着,发觉那声音很轻,似并不是追兵。
  声音越来越靠近,终于,在灌木丛之间缓缓现出一个身形,她凝眼望回去,看见是一背着柴火的村妇,女人身形看着不高,身上的衣物带着补丁,确是干净整洁。
  她也发现了二人,亦发现了那男子身上绷紧布条的血,眼中闪过惊讶后便是警惕,“你们是谁?怎会在这山里?”
  阮流卿不敢松下堵在心口的气,犹豫着,颤声道:“没事的,大娘,我和我……”
  说话时,阮流卿顿了一顿,望了一眼紧阖双眸的晏闻筝,继续道:“我和我夫君乃路过此地,他不甚受了些伤。”
  “伤?怎这般严重?”
  那妇人蹙紧着眉,放下手中的一捆柴走近了些,但脸上满是怀疑。
  阮流卿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将晏闻筝护着,道:“是啊,我们遭遇了山贼,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抢了去。”
  “既然如此,那真是可怜呦。”
  村妇听罢,眉头稍松开了些,但视线仍在两人身上打量,“这年头确实不易啊,昏君当道,山匪横行,百姓个个都叫苦连天。”
  妇人长叹了一口气,她本是对两人的身份有所怀疑和警惕,尤是那受伤男子身上的气质,总让她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