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个名字,除了母亲与外祖家这样喊,樊家无一人这样唤过她,她更不曾与旁人说起过,狄霓衣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疑惑感霎然间涌上她的心头——
  她看着狄霓衣的眼神先是一滞,紧接着像是解开了乱麻的思绪一般亮了起来。在她想要问清楚时,雀枝冲进来喊道:
  “姑娘,承垣王殿下带着好些侍卫来了府内,气势汹汹地样子,好吓……”人,还未说完,雀枝看到满身血痕的狄霓衣制楞住了,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狄霓衣并不意外雀枝说的话,打末雪看到她时,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没有逃,而是将自己的疑惑从樊玉清这里找到答案。
  “从此,他会护你一世周全。”狄霓衣说完这句话,浑身放松了下来,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外走去。
  她释怀了,她知道他认错了人。
  她像是看到了尧瑢合以后知道自己认错人时会多么懊恼样子——
  他将来会比她还要痛苦……她不走了,她要等着看这场好戏,她要看尧瑢合承认自己对卜月华的偏执,因此错怪她的样子,她要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樊玉清不明白狄霓衣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沉思了好久,都想不清楚。
  继而想起狄霓衣满身的血痕,使她心中一紧,取过屏障上的披风,追了上去,她想问个明白。
  ……
  庭院内;
  承垣王身子挺拔的站在中央,身后站了两排快要停到府门的侍卫,这架势,像是要将樊府满门抄斩似的。
  樊保澜不知他为何带兵前来,又害怕自己曾在不经意间惹过他,便点头哈腰地冲他施礼,欲要开口询问原因时,却看见承垣王的黑眸里弥漫着危险的戾气,直直地望向了他的身后。
  他随着承垣王的眼神看向了身后,回头时着实吓了一跳,这位血痕累累的女子,不正是承垣王的侧妃吗?
  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府内,怎么无人通传?
  “殿下,臣不知侧妃娘娘是何时来的寒舍,有失招待,请殿下赎罪。”
  “本王也不知道她何时来的,尚书令大人哪来的罪?”
  他仿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嘴角冷冷地勾了起来。
  末雪听殿下的语气知道她生气了,她向狄霓衣投去了担忧与愧疚的目光,这并不是她愿意的,可她身不由己,只听将帅之命。
  “怎么劳烦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我这就要回了。”狄霓衣的语气中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轻快感。
  “你想死?”承垣王低冷的声音响起。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狄霓衣轻笑一声,如实道。
  承垣王被她和颜悦色的态度愣住了,也不过一瞬,他凑到她的眼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后才开口,语速放得极慢,却掷地有声:“她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放心,我怎么该敢伤害您的心尖儿呢。”她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傲气。
  狄霓衣话音刚落,他便瞧见樊玉清身着青色长褙褶裙,一手揽着披风,一手提着裙裾,步态轻盈,仙姿玉骨神女般飘然而至。
  第27章
  她来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芬芳悄然而至,余光看去,原来是海棠花的花瓣正悠悠地飘了过来。
  樊玉清双手交于腰间,微微屈膝——
  她知道他来了,虽然没有抬眸看向那个男人,即便恨他……但作为臣女,也不该失了礼节,于是冲他施了个福身礼。
  不待承垣王让她起身,狄霓衣拉过她的手将她牵起,嘴角一翘,笑道:“他安着呢,你不必挂于嘴上……”
  她漫不经心瞥了旁侧的男人一眼,瞧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姑娘,丝毫没有顾及,神色清冷又倦懒地跟樊玉清说:“这是给我的?”
  没等樊玉清开口,她接过她手腕中的披风,自行披在肩上,动作缓慢地系着脖间的带子,周身十分轻松,“你想问的,日后便会知道,人若活得明白,太累了。”
  樊玉清不可思议地微微张了张嘴,没想到狄霓衣竟知晓她的心思……
  日后?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
  她是如何知道承垣王会护她一世周全?
  承垣王又会因什么会护她一世周全?
  他与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这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答案。
  难道,只能等吗?
  等到时机成熟时,自然会知晓答案吗?
  如今,她是哑巴,这一连串的问题即使想问,也是说不出口的……那便再等等吧。
  她轻轻颔首,再次低下眸子,往后退了一步。
  从头到尾未曾瞧过他一眼。
  承垣王被她无视,心中很不是滋味,又瞥了一眼正在斜着眼睛,沾沾自喜地看着他的疯女人,忽然感觉有股说不出来的意味憋在胸膛,难受极了。
  他抬手一挥,末风上前:“娘娘,属下得罪了。”狄霓衣被末风带走了。
  她还是未曾抬眸,承垣王微微抿唇。
  樊保澜在官场上摸索了这么多年,很有眼力劲的,看着承垣王忧闷的面容,他走向前道:“殿下可去堂内饮杯茶?”
  话毕,他在身后挥了挥手,示意樊玉清迎合下这位活阎罗,若是在樊府内传出承垣王不悦之风声,日后在外人那里,他可有脸子受了。
  可谁知,樊玉清就跟看不见似的,稳稳地站在一旁,一副与世长绝的面容,丝毫没有任何迎合,讨好的样子。
  “不必了,这茶日后有的是机会饮。”承垣王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临走前再次轻瞥了她一眼,她还是无动于衷。
  他竟有些失落,背影也显得落寞了些……
  他说……日后有的是机会?这是什么意思?
  樊玉清看着他越走越远,背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渐渐消失——她实在不懂,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的。
  “你个不孝女,平时与为父顶嘴闹脾气也就罢了,关键时候你竟一点也不为为父考虑,不为樊家考虑,为父养你何用!”
  樊保澜的怒吼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庭院中炸响。
  她猛地回过神来,只见父亲正怒目圆睁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火气,仿佛在看他卑微的下属一般。
  这样如同洪钟的声音,使樊玉清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她耷拉着脑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欲哭无泪,她知道,在父亲的眼中,利益高于一切,比母亲与她还要重要。
  “你的傲骨在这个权势的世界里,百无一用,承垣王何等的威风,你若在他头上犯太岁,那便是自寻死路,别怪为父没有提醒你!”樊保澜恶狠狠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压制住心中的那份不甘。
  抬眸间,她只看到了父亲凶煞的脸色……
  见她眼眶湿润,樊保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这个女儿何时又变得如此不好掌控,如此不懂事了。
  自打那年从玉贯寺回来,生了场病,她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调皮的性子,变得恬静温和,这令他欣慰了这么些年,可如今……要重蹈覆辙了吗?
  樊玉清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父亲终究是别人的父亲了吗?
  他不要母亲与她了,那些承诺
  与爱意都是假的吗?
  如果,没有凤鸢母女俩,父亲还会对母亲与她这样狠心吗?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决不能让前世的因果顺延到今生,她不能当个哑巴,她要治病,最起码在遇到困境时还能为自己辩上一辩。
  樊玉清抬步去了母亲的熙春苑,与母亲商议前去外祖家治病一事,她本以为母亲会顾及父亲,不愿让她离开樊府,不料,母亲却说:“母亲已写家书,即日你便启程,舅父会将你安排妥当。”
  陆氏心疼女儿,女儿病了,她跟着着急,原本还恨自己无用,不能替女儿分忧,如今有了治愈的法子,她自然要试上一试。
  至于她那位无情的夫君……挨训了这些年,也不差这一回。
  女儿好好的,她便知足常乐了。
  *
  狄霓衣被带回了王府,她不似往常那般疯怔莽撞,而是悠哉地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等着承垣王回来。
  “末风,去给本妃倒杯茶来。”她温和的语气,使末风有些不适应,沉默顷刻后,他应声去做。
  他到底是手脚麻利,训练有素的亲卫,不一会儿便将温茶带了过来,他将桌上扣着的茶盏翻正,倒了盏茶,送至狄霓衣的手中。
  狄霓衣轻抿一口茶,嘴角笑意盈盈,苍白干涩的面容与这个笑容丝毫不匹配,但也碍不住她的好心情。
  她刚放下茶盏,承垣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上来便问:“什么意思?日后她该知道何事?”
  “我为何要告诉你,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未信过……又何必多此一举呢?”狄霓衣抬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冷漠男子,嗤笑道。